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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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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巡說起正事,一臉冷靜:「可我對商場經營一竅不通,再加現在商場的經營檔次追著上海跑,對本地顧客並不適合,我不知道由我來管會不會虧本。我要求不高,給我一年期限,虧了算我,贏了你們也沒有,算是大家用一年時間冒一次險,一年後我們再坐一起談固定收益分配數字。我還有一個建議,如果兩位看得起我楊巡,你們索性把手裡股份賣給我,也省得你們辛苦跑來跑去。說實話,這家商場我投入心血很多,比其他任何一個項目都多,投入的感情也很多。所以我雖然現在財力不一定夠,可只要你們想轉讓,我砸鍋賣鐵都接著。」 梁思申聽了前段,心說楊巡這個奸商可真說得出口,還一年期限的冒險呢。但聽了後面,她立刻看向梁凡和李力,不知道這兩人如何表態,也心說難道楊巡財力如此雄厚了?按說不可能,他的歐洲街只是出租,而不是賣產權,因此楊巡的固定資產帳面值會比較高,但手頭現金流不足。而這兒是金融並不發達的國內,楊巡收購資金何來。 李力看看梁凡,道:「前面一個建議我們可以討價還價,後面的建議……恕我無法接受。」 「大家都考慮吧,今天只是隨便談談……」梁思申說到這兒,卻一眼瞥到門口宋運輝走進來。她驚訝,這麼快擺平前妻了?而且他本來沒說要來的。她想招呼,可是看到宋運輝已經一眼看到她,她便懶懶等著他過來了,卻見不斷有人起立招呼宋運輝,她心說他倒是名人。好在宋運輝只是握手招呼一下,徑直就來她這一桌。他們坐的是方桌,四個人剛好,宋運輝來,便得與梁思申擠坐一邊桌沿。 宋運輝本來就對早知李力在場心存疙瘩,一來又見楊巡,心說他太太真是群狼環伺,因此與大夥兒招呼後,便毫不避嫌地對梁思申貼耳用英語道:「我讓司機送他們走,帶上貓貓連夜離城回金州,十天后去接回。」外人看著都感覺兩人真是親昵,其實宋運輝是特意趕著過來,怕梁思申有情緒,而楊巡立刻便扭轉臉去,不想看眼前一幕。 梁思申沒想到宋運輝做得這麼徹底,簡直就跟送瘟神一樣,她不由得道:「會很辛苦。」 「放心,我不擔心別人還擔心貓貓呢。我已經吩咐司機在下一個城市住店,差不多不到兩個小時路程。他們是存心打上門來的,原諒我處理起來不想留後患。」現在梁思申懷孕,經不起風吹草動。 梁思申點頭,她見識過程開顏,以前對程開顏不以為然,現在則是不便置評,但心裡知道,那種牛人是不大會理智地用腦筋做事的人。唯獨可憐宋引,投胎是個技術活。 梁大見此笑道:「你們兩個不用這樣吧?七妹夫,恭喜你即將當爸爸。」 這邊宋運輝放心與梁大說笑,楊巡卻是聽了梁大的話傻眼。再看梁思申,見她稍稍往後撤了點,嬌俏地趴在宋運輝肩背上,笑嘻嘻地看著宋運輝與梁大說他們梁家的事情,那副親愛模樣,他看著心裡堵。 梁思申等宋運輝與梁大說了幾句,才把今天將楊巡請來的前因後果說了一下,宋運輝本來是刻意冷落楊巡,到這時才若無其事地笑道:「小楊,了不起。」 楊巡忙道:「宋總這麼說我得鑽桌底了。當初如果不是宋總讓我來沿海發展,我現在還蹲東北那旮旯凍著呢。在宋總面前我怎麼敢稱了不起。宋總,這幾天聽黨校老師的課,我總算是知道那些政策的來龍去脈,想想當年我什麼都不知道,到這幾天才能真正體會宋總的長遠眼光。宋總,再謝謝你。」 楊巡站起來敬酒,宋運輝拿起梁思申的酒杯,沒站起來,與楊巡碰了下,稍微沾點酒意思了一下,楊巡則是全部喝完才坐。宋運輝微笑道:「這個謝,我應該當得起。」但隨即便放開楊巡,對梁思申道,「你喝酒?」 「喝了又怎麼樣?」 宋運輝只得縱容地笑笑。李力跟著梁大起哄,沒事人一般,反而楊巡一身拘謹。梁大和李力都以為楊巡見了宋運輝不敢動彈。 陸續有幾個人過來跟宋運輝招呼,敬酒。梁思申旁觀,沒再靠著丈夫撒嬌,端莊地做其夫人狀。這時候她才發現,其實宋運輝和李力梁大的年齡不相上下,可看上去宋運輝似乎成熟了許多。仔細看,宋運輝的鬢角依稀可見霜花。她心疼他,想到初見時他還是個豆芽菜似的少年,當時她和他曾那麼快快樂樂地議論花鳥草蟲的話題,而今他一路赤手空拳打拼到今天的成就,不知歷經多少辛勞。 想到桌上還有一個人也是自己打拼過來的,她看向楊巡,見楊巡有些神思恍惚,她忽然想到,楊巡似乎只比她大一兩歲。她不由得再看臉龐光滑的李力和梁大,心說她其實與李力梁大是一路貨色。 飯桌上當然不可能達成最終口頭協定,大家都比較誠意地約定明天晚上繼續談。回頭散席,楊巡先送宋運輝和梁思申夫婦先行離開,他才回到自己車子,滿心煩躁,他覺得他不應該對梁思申懷孕反應這麼大,他們既然結婚,當然會生小孩。可他就是沒來由地煩,似乎感覺他永遠沒指望了。他反而沒心力去考慮正事,只一個勁地發呆。 他還想到,果然,相信梁思申的為人是沒錯的,看今天梁思申不計前嫌幫他重回商場,那是對他多大的幫助,他很相信,如果不是梁思申在場,他與梁凡、李力不可能平等談話。可惜,老天只給他一次機會,今天梁思申雖然後來又稱呼他名字,可已經不復過去的信任。他還同樣失去宋運輝。 每每想到這些,楊巡都是懊惱萬分,今天自然更添三分。 回到家裡,見與他一起出去的楊速還沒回來,只有楊邐在看電視。楊邐自與楊巡口角後,便對大哥實施冷戰,但是楊巡對小妹「態度是好的,原則是堅持的」,早不到一天便又言笑無忌了,上海買房的事,卻是交給楊速依舊照楊巡說的辦。楊邐爭氣來爭氣去,畢竟知道自己剛開始工作收入有限,便心照不宣地不提。 楊巡一肚子的懊惱,正需要有人說,看到楊邐便道:「今天我吃飯吃到一半,梁思申打電話讓我過去。她幫我牽線,看起來我那些商場股份又可以回來了。你看,這人不錯吧。」 楊邐並沒挪窩,兩眼盯著電視,卻又沒好好看,只是拿著遙控器不斷地轉檯。聞言不屑地道:「比如我去買一斤糖,第一種辦法是店員抓了一斤多去稱,中途不斷抓出來才能達到一斤;第二種辦法是店員先抓不到一斤,然後不斷添加湊夠一斤。同樣是買一斤糖,經考證,後者給人的滿意度要高得多。這就是沒法用理智來說明的貪小心理的滿足。商場的股份本來你就有份,人家先剝奪了你,現在又還給你,你還感激涕零呢,真是,梁思申這買賣做得也太絕了,連人心一併收買。」 楊巡聽了無語,被楊邐這小傢伙認定了的東西,她都能找到歪理,大學四年怎麼光學了這些。他忍不住問:「你現在的工作用不到專業,你不覺得可惜嗎?」 「大哥這話太狹隘了,什麼叫可惜,四年的時間重要,還是一輩子快樂地工作重要?當然是後者。當初選擇專業的時候我只是個農村小丫頭,只知道東海廠的宋廠長好威風,我要學他。但他再威風,放到上海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四年大學學的不僅是專業,更是洗腦,是學習全新的思考方式。既然在上海工作,目光要放遠點啦。」 楊巡奇道:「老三國外讀回來,不是更得狂三狂四?」 「起碼梁思申從國外轉一圈回來,就不大看得起大哥你。」 楊巡道:「回頭上海多的是高鼻子,你當心。」楊巡的情緒很複雜,有喜有惱,懶得與楊邐爭辯,進去浴室洗澡。本來兩兄弟住著沒叫保姆,自己隨便打掃一下算數。但是進來一個小妹,兩個當哥哥的就不便隨便,只好過上有保姆的好日子,因此家裡的浴室倒是每天乾淨亮堂。 楊巡透過鏡子看到手臂上在東北做手術留下的疤痕,心說楊邐不吃虧不知道江湖險惡,她以為外面的人都是她媽媽她哥哥嗎,像梁思申那樣的人幾乎是稀罕品種了,她還挑剔呢,但他現在即使再苦口婆心都說不通楊邐。楊邐心裡有一套自以為比他這個當哥哥的更高明的名校理論,聽不進他在社會大學滾打摸索出的家傳土方。 一頓冷水澡沖下來,楊巡腦門子的熱度才退了一點,人也平靜許多。客廳裡是一台一匹半的空調吹著,非常涼爽。楊巡坐下看著楊邐換著台專門看廣告,在上海台停留的時間尤其多,連楊巡都覺得上海台的廣告最好看。問楊邐為什麼不看連續劇,楊邐鄙夷說電視劇弱智。楊巡又無語,他不知道他在楊邐眼裡該是怎樣的低級趣味,難怪前面談過的兩個大學生女朋友多對他有淡淡的不屑,原來都是楊邐這樣的人。當然,他是初中生。 楊巡挺生氣,他也覺得電視劇弱智呢,哪有好人好成不要命,壞人壞得沒道理,可不喜歡就別看唄,多的是書。楊巡心中更確定,楊邐需要被社會好好教育。 但是被楊邐攪了腦子,楊巡倒是不再沉湎,開始考慮拿回商場的種種事宜。這時候,楊邐製造的電視雜音對他沒影響了,他抱著手臂低頭看地,回思今天晚飯上面的談話。為什麼梁思申肯出面打這個電話招呼他過去,從香港見面時候的情形看,梁思申即使不再責怪他,卻也不想搭理他,因此這個電話肯定是有原因的。可是看後面的談話,梁凡和李力又似乎是沒考慮周全的樣子。他知道商場經營不好,小虧,但也不至於弄到梁凡和李力要求著梁思申找他,這些小虧比之商場建築物的升值,並不令人擔心。如果說由梁凡和李力要求梁思申做強力仲介,可能理由上說不通。 楊巡不知道梁凡和李力究竟是什麼考慮。而其實商場被他經營,應該是對他非常有利的。他已經利用歐洲街收集一批經營有點檔次消費品的公司,這些人的經營範圍與商場的那些重疊。往後商場經營權到他手上的話,他幾乎可以一統本城中高檔消費品的市場了。再加他的兩家集貿市場經營的百貨日雜,他的戰線將一貫到底,各檔次全齊,他只有更方便管理那些經營消費品的公司。如果歐洲街加商場,這兩家一起壟斷本市一半中高檔消費品市場的話,他手中的主動權更足了。這個主動權,意味的就是租金收入的提高。 那麼,他對商場的經營權是不是該志在必得?可是,想到他只佔有少量股份,做好了,提升的商場固定資產增值,他占不到多少,相比固定資產增值,經營收入著實不算多。而且經營得好的話,大股東隨時可以開會奪回他的經營權。他吃力不討好。最稱心如意的途徑,當然是收購梁凡和李力手裡的股份了。可是,他們肯答應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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