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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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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申一聽,不由得笑出來,又知道不妥,宋運輝是最在意他那個姐姐的。這時才發現兩人都還站著,便輕輕推宋運輝坐到沙發上,給他手邊放杯水,自己掩門悄悄下去,讓公婆幾個先吃飯。宋母驚問是什麼事,梁思申只說不是大事,但比較麻煩。宋母看梁思申的臉色才放心,梁思申捏捏也是一臉緊張的宋引的笑臉,笑道:「爸爸有公事要忙,貓貓別擔心。爸爸本事可大了呢,才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對嗎?」 宋引點頭,放心跟爺爺奶奶吃飯。梁思申去廚房吩咐保姆留下飯菜,又走上樓去。 宋運輝見梁思申進來,拉她的手一起坐下,道:「這電話我沒法打,首先,我會罵人;其次,就算是玉皇大帝來,估計也阻止不了他想要一個孩子的心,那是他的魔障;還有,你應知道農村人的習俗。」 「呸,我呸,我瞧不起。」但被宋運輝一說,梁思申就想到多年以前宋姐姐的死,想到不久前雷東寶攜韋春紅一起去東海看病。看起來宋運輝說得沒錯,這事無可挽回。但她忍不住一肚子的腹誹,對雷東寶的印象便是更差。「電話我來打。」 宋運輝搖頭:「就算是你吵贏了他,又怎樣?」 「不怎樣,就告訴他我們的不屑。」 宋運輝欲言又止,他離婚時,雷東寶可沒說過什麼,當然,這沒法比。他轉個彎,道:「你說,換你外公會怎麼打這個電話。」 梁思申想了想,道:「媽媽的,搞個女人都會搞得雞飛狗跳,出門撞車去算啦。切記,出門別告訴人你認識我。」 宋運輝不得不笑了一下,難怪這祖孫倆老是鬥得旗鼓相當,原來知己知彼。他撥通雷東寶的手機,道:「我宋運輝,媽媽的,搞個女人都會搞得雞飛狗跳,出門撞車去算啦。切記,出門別告訴人你認識我,以後我不認識你,媽媽的。」說完也不管雷東寶說什麼,狠狠掛了電話,吐出一口長氣,道,「走,吃飯去。以後要學你外公,做人放肆些。」 梁思申哭笑不得:「他會怎麼想?」 「愛怎麼想怎麼想,我哪兒管得著他。哎,電話你接。」 梁思申接起叫響的手機,一聽便知那邊是雷東寶,她不管那邊雷東寶的解釋,兀自道:「你別拿那女孩子像姐姐來強找理由,你這種理由讓人不齒,褻瀆姐姐在天之靈。你孩子?你為個孩子可以傷害一個可憐女人嗎?你別我我我,你怎麼了,你強你就可以欺負人?你強盜邏輯。宋以後不認識你。」說完也掛了電話,不聽雷東寶繼續辯解,但她忍不住道,「韋嫂真可憐,到這時候還指望著丈夫回頭,還說願意讓外面孩子生下來她撫養,為雷家留後。最可憐的是,她只埋怨自己無能,是她的無能導致丈夫只好另尋出路,女人怎麼能這麼踐踏自己?」 「韋嫂是個傳統女人,以前看她是個厲害角色,當初為了丈夫還暗中給蕭然下絆子,很有膽色,我也是那時候才開始欣賞她的,我沒想到她今天會這麼想,她在丈夫面前一向沒主權。」 梁思申見宋運輝一再地不提「大哥」這個稱呼,知道宋運輝為姐姐生氣,她也歎息,她對雷韋兩個都不親,更無宋運輝那樣千絲萬縷的糾葛,她更能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問題,這個雷東寶真不是東西。 但宋運輝還是生氣,吃完飯去書房,單獨對梁思申說,他最初不喜歡雷東寶,後來才慢慢地賞識起來,也敬重起來,中間頗多曲折,但雷東寶今天做的這件事讓他無比噁心。他現在都不願想到雷東寶過去曾是他姐夫。因為他感覺雷東寶能跟那個皮相與他姐類似的女孩勾搭上,只能說明雷東寶以前都與他姐沒有心靈交流,否則不會做出指鹿為馬的荒唐事來。他為姐姐難過,非常難過,更為姐姐的早逝可惜。 宋運輝在這邊生氣,雷東寶在集團辦公室裡焦躁。雷東寶發現他現在是豬八戒照鏡子,兩頭不是人。可是他還得回小雷家,因為已經跟項東約定今晚商談銅廠發展下一步的思路。項東至今已經順利展開工作,全面接手銅廠管理,並逐步將負荷拉高,提高生產效率。技術的力量是可見的,以前他們被一次爆炸嚇怕,在項東的有效指揮下,逐漸走出謹小慎微的心理陰影。現在,也該是項東提出新的發展計畫的時間了,差不多試用期三個月到期。 一路上,雷東寶滿腦門的官司。他想不通宋運輝的態度,一樣是離婚,當年宋運輝離婚時候他可沒說什麼,宋運輝今天這話到底是玩笑還是真話,他都搞不清。他最討厭的還是梁思申的態度,那妖精憑什麼說他,誰給她的特權她算老幾,給三分顏色還真開上染坊了。雷東寶認定,宋運輝本質很好,就是被那妖精的枕邊風給吹迷糊了。他壓根就不要聽妖精的,有時間他以後單獨找宋運輝面談。宋運輝自己一個接一個地生孩子,難道能忍心看著他絕後?看宋運輝說到又有孩子的時候那個興奮樣,難道他就不興奮?男人嘛,應該都能理解。 因此雷東寶覺得他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只有離婚。沒辦法,孩子在娘肚子裡日長夜長,他總不能讓孩子生出來沒戶口。他也挺感激韋春紅提出孩子生下來由她來養,可是一來孩子離了親娘不好,二來馮欣欣又怎麼肯,他又不是不知道馮欣欣借孩子上位的小心機,只有離婚一途,但又如何讓韋春紅答應。 雷東寶愁眉苦臉地回到老娘家裡,見到項東趴在桌上寫寫畫畫,他老娘則是不知又跑哪兒熱鬧去了。雷東寶一走進去,項東便起身相迎。同項東這幾天接觸下來,雷東寶意識到,水準高超的知識份子未必像傳說中的那麼眼高於頂。以前以為宋運輝平常對他那是特殊關係使然,現在看項東也平易近人,跟銅廠所有人溝通順暢得很,沒人向他反映項東什麼看不起人的事,最多雞蛋裡挑骨頭,說項東一口普通話,最好給他配個翻譯,大家都方便。不過這是題外話。 項東跟雷東寶提出,目前銅廠的負荷還沒拉足,等拉足後,根據目前市場情況,會多出一部分產能,他準備慢慢地根據產能增加配備一個以加工出口銅製品為首的五金車間。先從銅制閥門、銅制水錶入手,等待市場逐步打開之後,考慮增加冶煉能力,進一步減少成品雜質含量,以便未來考慮上馬更高規格的電纜產品。然後擴大銅製品生產範圍,考慮生產未來用途可能很廣的銅管或者銅件。項東給出一個詳細的計畫表,時間、資金、績效等都有詳細規劃。 雷東寶一聽,有門兒,立刻就把什麼大老婆小老婆都扔到腦後,專心致志于項東的說明。好啊,他找項東來銅廠當家,等的就是項東提出擴大生產建議的這一天。不等項東闡述計畫有多可行,他心裡已經認可一半。但是他即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對於項東的話也只聽懂不到一半。好在雷東寶不會不懂裝懂,他不懂就不懂,只會理直氣壯地不懂,因此他也能理直氣壯地要求項東說得簡單直白一些。 項東倒是喜歡這種理直氣壯的不懂,不像他以前的領導,不懂就不吭聲,一臉高深地裝聽懂,回頭還要他寫出詳細書面報告,但他的報告呈交上去,多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都不知道被領導塞在抽屜哪個角落。以前沒有影印機,他不得不花時間抄寫一份留底,後來有了影印機,千辛萬苦獲得複印批條,得以複印幾份,交給領導的依然得是手寫原件,要不然顯得不尊重領導。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真是受夠了。這回雷東寶的態度讓他高興,有問題提出,說明雷東寶認真考慮他的建議,有認真考慮,那麼話才可以投機。 項東當然知道怎麼說可以讓雷東寶聽得懂。他此前說得深奧,無非是想試探一下雷東寶的態度,畢竟彼此不熟,需要進一步瞭解。而且他平時總見雷東寶似乎懂得也不少的樣子,他想試探一下雷東寶到底懂多少,現在試探表明,雷東寶僅僅懂得小雷家現有設備的大概和這個產業產品的大概。再一方面,項東多少是想顯擺一下自己的能耐的。於是項東深入淺出地再做一番說明。務必使雷東寶真正明白,產能必須提高,產品必須多樣化,風險必須分攤到多樣產品。 雷東寶聽完解說,閉上眼睛靜下心來考慮了會兒,才問出一系列問題。銅五金製品的技術要求高嗎,設備要求高嗎,出口容易嗎,出口掙錢還是內銷掙錢,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先小規模試驗,麻雀五臟俱全,老鷹也是五臟俱全,一樣的五臟,為什麼不搞大一些,人力投入可以攤平不少,為什麼不做成規模,銅不夠不可以向外買嗎。 雷東寶的問題簡單樸實,卻又是出人意料地把複雜問題簡單化。項東不得不在心裡訕笑,發現自己太多書生小氣,害得總是思考問題時候又精又深,卻忽略宏觀。 討論問題的過程,其實也是解決問題的過程。往往問題在被討論的同時,總能得出相應的結果。項東有想法,雷東寶有錢有權,兩人湊一起商量,基本上不再需要其他人意見。事情很快便給確定下來,銅閥門或者水錶的專案優先考慮,但先在附近看看有沒有可以借殼的工廠,如果有,把它股份制過來,總比一窮二白地建起一個車間來得強。但項東說一窮二白也不是問題,他認識技術人員,這種車間只要有幾個技術人員和能熟練操作機床的工人就行。 雷東寶感覺很好,總算第一次地,他在開始一個全新專案的時候不再有帶著一絲盲目的心虛。 完了他就問項東:「離約定三個月還有三天,這三天也不要了吧,我明天把車送過來,把房門鑰匙送過來?」 項東也是有些謙虛又有些客套地問一句:「書記看我還行嗎?可以留下來嗎?」 雷東寶笑道:「廢話不,留不留得下來你心裡不是最清楚?我跟誰都沒說你有這三個月試用,你也老實不客氣,不出二十天就在銅廠放手動刀子,你早在那時候已經準備留下來了。」 項東訕訕地道:「讓書記識破了,呵呵。還不是要看看書記的意見。」 雷東寶道:「你可真是實誠,差三天才肯招呼我。是不是技術人員都這樣,釘是釘鉚是鉚?」 項東笑道:「不過……好像是有點。那我們這麼定,按照新出來的《勞動法》,我們簽訂一下勞動合同,再由廠裡給我落實養老保險,收入的問題……」 「收入問題我給你做主,你提出來的准保沒我說的高。一是在雷霆的股份,份額比我差一級,與正明同級;二是在我們一個場外銷售公司的股份,也是這個級別。這個公司你最近應該有接觸,我不瞞你,這是打算跟鎮裡打遊擊用的,現在總管這個縣電纜行業的行銷,每年收入也不錯,你的股份還是跟正明平級,只比我和紅偉少一點。這兩份股份按照去年水準,總體算下來,你一年往小裡說,最起碼分到二十萬。工資我不給你漲了,漲了也沒多少,別讓你工資弄得比我的還高,你做出頭椽子。你既然來了這兒,我看還是不要刻意把你當外鄉人,對你工作更有利,你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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