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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楊速嚇得連忙扔下手中茶葉蛋,給大哥捶背,好不容易才聽大哥「呃」地一聲出來,他的眼淚也跟著下來。楊巡迴頭看見,沉默了一下,可隨即便笑嘻嘻道:「我這身衣服好幾天沒洗,你回頭打兩遍肥皂都洗不掉手臭。我衣服可以扔,你手可不能剝皮嘍。不要你剝茶葉蛋了,你現在也臭。」

  楊速含淚道:「大哥,你為我們辛苦了。」

  楊巡笑笑:「走,我要洗澡。開好房,你去拿幾件衣服給我,刮胡刀別忘了拿。」

  楊速連忙答應,載上大哥去常住的旅館,但眼淚一時收不住,涓涓滴滴而流。楊巡在後面看見,反而安慰大弟:「別難過嘛,比起東寶書記,我才關十二天,正好一打。再說人家也知道我冤,我在裡面沒吃苦。等下你給我拿來衣服後,留下摩托車給我用。我得找兩個人。」他有意說得挺多,分散大弟的注意力。

  楊速想到大哥剛剛微微顫抖的手,哽咽道:「大哥,聽我一句,又不是天上下刀子,你再心急也給我今天好生休息一天,睡個好覺。有事明天再說。大哥……」

  「行,行,聽你的。」楊巡真有點受不了長得比他高大的大弟流眼淚,連忙一口答應,但心裡想,等楊速離開他自會行動,他哪兒歇得住。但沒想到,洗澡下來,又吃兩隻茶葉蛋,往床上舒舒服服地一躺,卻早沉沉睡了過去,雷打不醒。楊速不放心回來看一眼,他都沒聽見。一覺睡到第二天天亮,楊巡還以為這是第一天下午。好在楊速早送了早餐來:豆漿、肉包、生煎等好大一堆。

  楊巡再次吃得如餓鬼轉世,將一堆早餐收拾了,就徵用楊速的摩托車,趕赴小雷家。他有恩報恩,有怨報怨,他跟雷士根沒完。

  楊巡在村口找到一條木棍,操著這木棍殺去村辦,進去看見雷士根就劈頭砸下。雷士根本能一閃,那木棍砸在書桌面上,硬是將實木桌面砸裂。士根嚇得連忙躲避,一邊大叫:「楊巡,你幹什麼!不要犯法。」

  「犯法?老子沒犯法你都能陷害老子坐牢,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打死你也是坐牢,不打死你也會被你害得坐牢,老子先打死你撈個痛快。」楊巡將木棍舞得呼呼響,追著士根往外跑,早有村人聞訊探頭,看到楊巡神情跟瘋子一樣,想攔可不敢攔,但也有人回家扛鋤頭準備助陣,到底不能讓外人欺負了雷家人去。

  正明正好有事出來,見此連忙一把將楊巡抱住不放。嘴裡說著好話:「小楊,你可出來了,我擔心死你了。走,上我那兒喝茶去。」

  楊巡被正明抱住,嘴巴可沒給抱住,大聲怒駡:「擔心?你們擔心你們書記去,要不是省裡專門開會給你們書記平反,你們書記殺頭的罪,把我也連累進去坐牢。你們知道這都是誰害的?都是雷士根這畜生。我前幾天找這畜生,要他向上級說明,你們知道他怎麼說?他說他不管,他只要做定村長,我們死活他不管。我明明掛靠小雷家,全村人都知道,這畜生竟敢昧著良心說是我和書記夥同挪用小雷家的錢,呸,你們小雷家哪兒拿得岀上千萬現金給我?畜生!你以為誣告我和你們書記等我們判了死刑你就能坐穩村長位置啦,你休想,我楊巡九條命,我就是死了變鬼也要殺了你。正明哥,放開我,別讓他跑。」

  士根一時心虛,只得大聲道:「我跟你說了,這是鎮上面的決定,我解釋了沒用。」

  楊巡卻是今天存心賴上士根:「你放屁!要不是領導們明察秋毫把我放了,我本來還真信了你的鬼話。現在知道不是領導沒長眼,而是你誣告陷害。還有,你們集資公司的事,你們書記花多少心血,為個公司到處求爺爺告奶奶討生意做,眼看著生意做起來,利潤來了,這個畜生他自己沒出錢,眼看別人有錢拿他沒錢拿,他就想出個大家都別想拿的損主意。你們書記是那種人嗎?我跟他多年老交情,只拿小雷家名號掛靠一下,你們書記都要我交管理費,公私分明,他會貪你們一點點錢?他要想貪,只要免了我管理費,我把一半錢交給他,他就能發財。只有你這跟書記最近的畜生敢誣陷他,你披著忠臣的皮害書記,你這畜生最奸,害死書記你能當書記,你眼紅這位置。可憐你們書記,為了村裡發展行賄,罪名還都自己擔著,不捨得要這奸臣陪著坐牢。他還蒙在鼓裡,以為這畜生是忠臣。你們書記結果有什麼好處?好處大家享受,坐牢他一個人坐,好歹我陪著他坐幾天。坐牢啊,我昨天出來都站不穩,我才坐幾天,你們書記已經坐幾個月。他媽的都是這畜生害的。現在領導都已經認定你們書記只有行賄一條罪,沒別的罪,我總算放出來,你們說,我要打死這畜生,有沒有道理?正明哥你別攔我,我今天非打死他。」

  楊巡說話放機關槍一樣,密不透風,雷士根都沒法插嘴,插嘴也插不進去,只會聲嘶力竭地喊:「你胡說,你誣衊,你胡說,你誣衊……」

  村裡人可就不那麼想了,聽著楊巡又是省長又是專門會議地一說,都被楊巡權威地將思維引導過去。再說村裡剛剛斷了全村的福利,本來大家都已經在嘀咕懷念過去書記領導下的美好時光,這一會兒兩者一結合,還什麼真相,他們願意相信的才是真相,大夥兒一致將憤怒的眼光射向雷士根。士根見此不得不聲辯:「是老猢猻告的書記,我再解釋工作組也不聽。」

  楊巡卻道:「一個局外人能告倒書記?我這回坐一次牢給審訊了以後最清楚,政府是講理的,是要看確鑿證據的,要告書記,憑老猢猻拿點道聼塗説能告得倒?書記是誰啊,是市人大常委會委員,縣政府直進直岀的人,能一告就倒?都是你畜生做的手腳,你故意留著行賄憑證讓工作組查出來,把書記陷害下牢。你還喊冤,秦檜都比你清白,他媽的我以前一直當你是好人,我坐牢了才知道你是誰,畜生,沒良心的畜生。」

  楊巡恨雷士根,再加他對小雷家這一陣子的事那麼清楚,硬是牽強附會諍諍有辭地將雷士根越描越黑。也存心的,為了報答宋運輝,他要扭轉村人對雷東寶的不良印象。他做到了,他以一個才剛被釋放的充滿深仇大恨的苦主形象出現,讓眾人不得不信。起碼有一點大家相信,要不是原本被定為書記罪名之一的掛靠公司的事沒事,楊巡怎麼可能被政府放出來。經楊巡「血淚控訴」,大家都恍然,原來其中有雷士根的小算盤。這一相信,便連帶著把楊巡其他的話也相信了,大家都在心裡初步建立起一個概念:對了,書記本來就不該是那麼有私心的人,誰都知道的,哪能一下變得那麼壞了,也就只有身邊最信任的人才能把書記搞死啊,這雷士根還真奸。

  便是連正明都聽著糊塗了,小聲問楊巡:「真的?」

  楊巡狠狠道:「假的?我坐牢難道是假的?我都給他害得坐牢了,我還能有假?我都要殺人抵命了,我還有假?」

  士根面對周圍一雙雙變得懷疑起來的眼睛,面對指鹿為馬的楊巡,氣結,悲涼地道:「我這兒發下毒誓,我要是存心做什麼對不起書記的事,天打雷劈,斷子絕孫。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為以後等書記出來,把小雷家囫圇交還到他手上。我有為了小雷家對不起楊巡的地方,可我沒對不起書記。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

  士根說完,駝著背怏怏地走了,眾人都看著他,唯有楊巡在他背後冷冷地道:「你這毒誓發得好,什麼叫存心做對不起書記的事,誰能剖開你肚子看出你心裡怎麼想?想賴也沒那麼明著賴的。你承認你昧著良心陷害我了是吧?那是我放出來了,殺到你面前來了,你賴不掉了。你存心欺負書記還關在裡面,跟你死無對證,你才能發什麼狗屁毒誓,你還想騙誰啊!你們別信這畜生的鬼話。」

  眾人原本有感於士根的悲涼,立場稍微搖擺,但被楊巡這麼一說,都又被楊巡牽走思路。正明也狐疑地看著士根的背影,見士根不再辯解,心中又信又不信。他嘴裡邀請著楊巡去他那兒喝茶,眼睛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士根的背影,心裡打定主意,以後更不能把錢交到雷士根這樣的人手上了。是,他為自己鬧獨立找到了充足的理由。

  楊巡則是看著雷士根的背影狠狠地想,想欺負老子?老子劈不死你也玩死你。

  正明拖楊巡到辦公室,親自端茶倒水,詢問楊巡被抓進去幾天的情況。楊巡很乾脆地道:「一句話,讓我出來想殺人。」

  其他跟進來的人驚道:「那書記……」

  「還用說。我進去還是受照顧的,有人看我冤,好心跟裡面打了招呼。書記讓雷士根那些行賄條子害得得罪多少人,他在裡面能有好日子過嗎?我說你們中間哪個但凡有些良心的趕緊幫書記走走人情,讓他在裡面少受點罪。」

  外面一個聲音笑嘻嘻地傳進來:「小楊,你道是你那麼神,幾句話就能讓政府幫你在看守所說話?你後來的好日子,全靠忠富第二天不經意間知道你進去,幫你做的活動。」

  楊巡朝外一看,竟是紅偉,忙起身道謝:「紅偉廠長,我也奇怪我日子怎麼這麼好過,可再好過,裡面那也不是人過的日子,多謝你和忠富廠長。」

  紅偉擺擺手,示意楊巡坐下,笑道:「知道你來鬧事,我趕緊過來向你打聽些事兒。你這裡面進去一遭,肯定已經摸透裡面的套路,你跟我說說,我現在已經跟忠富為書記做了些事,你看有沒有做到點上。」紅偉一一說明他和忠富為改善雷東寶在看守所的生活而做的努力。

  楊巡還在考慮,正明已經道:「後面的事我來吧。」

  紅偉意味深長地笑:「村裡剛剛岀過事,多少碧綠的眼睛都盯著你這塊肥肉,你哪兒拿得岀錢來活動?」

  正明道:「你們還不是用自己的錢?」

  楊巡道:「錢跟錢不一樣,紅偉廠長現在掙的錢都是自己的。你們做的基本都到位了,我聽說書記這個案子很快就會審理,省市兩級也已經有批示,你們還是等判了後做努力吧。」

  「肯定會判?行賄?」

  「今早宋廠長電話裡的意思,肯定會判。」

  「嗯,行,小楊,回頭常聯絡。我現在做鋼材,掛物資局名下,順便也做些水泥,以後你要水泥鋼材的話,給我點生意。正明,大哥大還我,那麼喜歡,你自己也可以去買一個。」紅偉將正明手中的大哥大搶回,匆匆與楊巡握手話別,說是去找忠富說明去了。

  楊巡見正明挺喜歡大哥大的樣子,就開解道:「大哥大這東西家裡用著好,養岀用電話的習慣了,這一到出門就麻煩了,只好找公用電話,好像一會兒不打電話天要塌下來一樣。對了,你們還是用集資以前的工資考核辦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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