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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小雷家那邊最近事情真多。忠富和紅偉一起走了,聽說副鎮長親自出面挽留都不幹,只有正明留下來。工作組還是依照原計劃,從各系統抽調老會計審計村裡所有的賬,聽說沒什麼大事,士根的賬一向清楚。」

  「那你的掛靠企業得被他們查出來了?」

  「是的,正明跟我說,士根只是解釋了一下,沒有堅持說我的公司不是他們村裡出資。」

  「為什麼?這很容易說明。」

  「聽說審計組只憑合法合規的書面證據說話,而正明說士根想保住位置,不願硬頂審計組,免得他自己作為知情人之一也給牽扯進去。正明還說,士根跟他商量,兩人一定要忍辱負重,在小雷家頂住,替東寶書記守住小雷家,那就勢必犧牲我。」

  「士根?他還沒迂腐夠?」宋運輝驚訝,卻也覺得順理成章,誰讓士根一向是個保守小心的人,「如果只憑合法書面憑據說話,那他們採取措施是難免的了,是不是紅偉和忠富離開小雷家後,對小雷家影響很大?」

  「是啊,這個影響對我來說太要緊了。紅偉這人一向精明,手頭的客戶都是他自己抓著,他一走,別人都沒法接手,整個建材廠幾乎停產。忠富技術好,以前都是忠富一手抓配料比例,他這一走,先死魚蝦,現在據說開始死豬。那些鎮上的人都急了,找忠富和紅偉,可兩人提出條件,要縣裡認定集資公司無罪,還要工資翻十倍,誰都不敢答應,事情就這麼拖著。這兩塊虧本,正明說,小雷家的還貸壓力很大,都是通過他賺的來還,流動資金越來越緊縮。再加上那些客戶聽說小雷家出事,都小心觀望著,正明那兒的量現在也上不去,利潤很受影響,因此,鎮裡說什麼都要盯上我這塊肥肉了。」

  「要命。」宋運輝皺眉。要是小雷家的企業這麼搞下去,總有一天越縮越小,一直到關停。沒錯,這樣更顯得楊巡這塊肥肉之豐腴。

  「我今天找了律師後給你打的電話。律師說,先從老家那邊找相關人遊說,不過我看這希望不大,我認識的人都還沒那麼大面子。律師還說,鎮上完全沒必要到我們這兒打異地官司搶奪我的市場,直接就在那邊告我侵吞公款,順便還可以再告東寶書記挪用集體資金,罪加一等。政府在當地告我,我哪裡還有贏的可能?」

  宋運輝更是皺起眉頭,楊巡那一攤子要是再加到雷東寶頭上,雷東寶判死緩都夠。「你有沒有跟士根說這個問題會捆綁上東寶書記?」

  「還沒說。我估計說了也沒用,現在他做不了主。我準備跟你談了後,明天過去一趟直接跟他說,起碼他能努力一把。」

  「他媽的。」宋運輝終於忍不住罵岀一句粗話,「我都已經找到那邊市長在黨校的同學出面說項,要添上這事,大哥還出得來嗎?這個士根,我想掐死他。」

  「我明天還打算聯絡一下忠富和紅偉,看看他們能不能為我為東寶書記回去村裡。」

  「你那紅帽子到底怎麼戴的?具體說說,越具體越好。」

  「我公司的資信證明由小雷家開岀,才能到這邊工商註冊。出資也是我的錢先打到小雷家,再從小雷家匯來,到我這邊賬上。如果他們硬要不認,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宋運輝皺眉低頭考慮好久才道:「我再想辦法,問題看來越來越嚴重了。」

  楊巡也歎岀一聲長氣:「宋廠長,我這兩個月,人整整瘦了十斤,白頭發都出來了。」

  宋運輝下意識地看看楊巡年輕的臉,無言以對,悶悶而回。

  回到家裡,見程開顏還等著他,他倒是驚奇,面對程開顏遞上的一杯菊花枸杞茶,奇道:「怎麼想出來給我喝這個?」

  「媽說,你老在外面吃喝,要喝些這種東西清火保肝。」

  「我又不喝酒。」他沒喝,裡面有茶葉,喝了他晚上別想睡了,不過對於程開顏做事不經大腦,他早已不計較。

  程開顏被他媽教育而今開始要做賢慧媳婦,可是她沒頭緒,想跟丈夫問個清楚,但見宋運輝眉頭緊鎖,她不敢打擾,做個鬼臉上去了。宋運輝看著程開顏的背影,不由搖搖頭,一下又變成小媳婦了。

  他沒急著上樓,想了半天雷東寶的事情,終究沒想出招數。不過這條新出來的枝杈,他明天還是得儘早告訴老徐。反而是楊巡這邊,他這幾天與律師接觸下來感覺,只要他出力,對方想到這邊查封楊巡的資產不是那麼容易。

  但想到這一來往插手干涉司法進程的道路越走越遠,不由搖頭苦笑。救雷東寶,救楊巡,他並沒感覺有多少對不起良心。說他干涉司法,那真是……宋運輝想到四個字,「逼良為娼」。

  楊巡準備趕赴小雷家之前,忍不住開車拐到日雜市場對街看了會兒。天還早,市場還沒營業,可那些攤主早已大車小車地推著貨品進門,場面之熱鬧,不亞於早上的蔬菜批發市場。楊巡看著又是驕傲,又是心碎。這地方曾經啥也不是,只有長途汽車開過時揚起的一蓬灰。是他的市場帶旺了這塊地方,當然,最旺的還是他的市場,目前他的市場攤位轉租價已經是原來的兩倍。可想而知,他下次收租就能大賺。可是,他等得到下次嗎?

  他的市場大門朝向東南,早晨的太陽把門口兩隻銅球照得金光閃閃,從市場出來的人各個似乎是迎著朝霞,激情滿懷的樣子。楊巡正是背著光,愈發顯得陰暗。但他還是被已經早早上班監管著市場的尋建祥發現了。尋建祥大步穿過街道,走到楊巡身邊,反而是楊巡先搶了話說。

  「大尋,你這麼早來?不幫你老婆帶一把孩子?」

  「丈母娘在,你怎麼來那麼早?臉色不對啊,昨晚幹嗎了?」

  「你看你,想歪了吧。昨晚我跟宋廠長在一起說了一夜話。大尋,這邊如果有事,打我大弟電話。」

  「怎麼,事情還沒了結?」

  「更糟了。你說我這人運氣怎麼這麼背,幸好我還有你們這幫朋友。大尋,這邊託付給你了。」

  尋建祥瞅瞅楊巡,覺得今天楊巡的口氣很怪:「你怎麼好像是去自首啊,這話怎麼說的,不會有什麼事吧?」

  楊巡鬱悶地道:「哪是去自首的,是自投羅網去,弄不好真給抓了。大尋,反正拜託你了,有大問題你還是先打宋廠長電話吧,唉。」

  尋建祥看著楊巡,真誠地道:「兄弟,自己小心。這邊我會替你守住,電器市場那邊我也會每天看看去。」

  楊巡拱拱手,歎息一聲,上車離開,誰知道呢,萬一那邊做事雷厲風行,他回去正好自投羅網也難說。即使不是自投羅網,也不知道哪天開始市場就不是他的了。好在還有朋友可託付,楊巡想到當初尋建祥老是管著他支出的時候,他怨聲載道,還相商宋運輝把尋建祥剝離出去,一時有些內疚,但又想想,這又何嘗不是朋友長久相處之道。

  楊巡從日雜市場離開,巡迴告別似的又來到電器建材市場。電器市場基本輪廓已經出來,這幾天已經進入掃尾,再過十天就要開業。屋簷的一溜兒看板,十有三四已經放上花花綠綠的廣告,這個地方比起日雜市場,顯然花頭少得多。

  已經有人在清理廣場,拿錘子叮叮噹當地敲掉水泥渣。楊巡坐在車上看看,沒精神走下去,他最近有氣無力得很。正要離開,卻見到有幾個人從大門走出來,看穿著不像是做工的。楊巡以為是看攤位的,要換作以前,他早迎上去,但最近積極性不高。看到門衛往他這邊指點著說什麼,他便不急著離開,但也懶得下去,就坐在車裡,搖下車窗等著。這才注意到附近停了一輛新車,好像還是國外來的好車。看來是有錢的主兒。於是楊巡掏出名片。

  那些人果然沖著楊巡走來,楊巡只好跳出來等候。越看,感覺這些人越有來頭,不像是打算租攤位擺攤兒的個體戶。果然,名片遞來,其中一個竟然是市里的副局級幹部,那個年輕的大約三十多,叫蕭然,則是掛著公司董事總經理的職務。看那副局級幹部看上去對那年輕的很是殷勤,楊巡心說那年輕的一準是什麼長的兒子,而且那個長一定來頭不小。

  蕭然看了楊巡的名片,道:「原來那家很興旺的食品市場也是你的?你這個市場準備……嗯,電器建材市場,好,你打算近期開業?」

  「十天后,十六號,到時歡迎蕭總光臨。蕭總看樣子不是來租攤位,來看看?」

  蕭然道:「給我設計辦公樓的設計師說,這間市場也是他設計的,我來看看。」

  楊巡一聽,心中似曾相識,想了會兒,忽然明白面前這人是誰了,設計師提起過,他也過去看過,市中心最熱鬧地方新華書店拆了讓給了這個人,省裡哪個領導的公子,難怪有個局長跟隨陪同。但蕭然僅僅是過來看看那麼簡單?「哎呀,我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是你蕭總。我這市場比起蕭總的來,差遠了……」

  「你這裡面的攤位租金多少,食品市場的每年租金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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