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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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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明被表揚得飛飛的:「那也得書記肯放手讓我做啊。」 「忠富也沒白學,他現在比你先下手一步,走的步子也比你穩,而且現在已經岀成績。你年輕,要趕上,你給我沒日沒夜地幹。」 正明得令而去,雷東寶一點不肯閑著,也後腳跟岀,轉去旁邊的士根家。他自己最清楚,他前面大刀闊斧,可後面需要士根運籌帷幄,細敲算盤擺平方方面面,士根是他的諸葛亮。 士根中午因為傳言的事與雷東寶說得不舒服,感覺雷東寶有些太盛氣淩人,回家心裡正堵著。這會兒見雷東寶上門沒事人一般抓住他商議村裡最隱秘的事,而且是事無巨細什麼都談,什麼看法什麼設想都直言,依然細節上不很講究,得他士根來做決斷,在別人看來就是他士根一手掌握小雷家的財政大權,士根心下頓時又歸順了。心說自己肯定是太敏感了,雷東寶倒一直是個赤誠的爽快人,其實他早就知道的,又何必被別人風言風語搞得自己不舒服。 士根不好意思之下,就把自己的內疚跟雷東寶說了。雷東寶沒勸慰也沒開解士根,只是說他把士根放在最要緊位置,也是最信任位置。如果士根都不能信,都要反他,他沒別的,一刀子捅了士根,也捅了自己,大家啥都別幹了,最要緊的兩個都內鬥了,大家還幹個啥。士根心領神會,羞愧於自己的多疑。 春節又來了,小雷家發起吃的用的東西來,用別個村的話來說,那是要用手拉車往家里拉的。 尼祿羅非魚和福壽螺都上市了,批量很少,意思意思地往市面上投放了一些。人家都當鯽魚認,貪新鮮買幾條回家,一會兒就沒了。買福壽螺的人反而少,到了春節還剩下不少。因為吃過的人都口口相傳說福壽螺不很好吃。令忠富一邊兒是喜一邊兒是愁,不知拿那麼會長的福壽螺怎麼辦才好。 §1989年(3) 老徐倒是說一不二,說幫忙,元旦後第三天就一個電話叫宋運輝去他的辦公室,跟宋運輝訂下新的方案。老徐是個內行人,內行人看到尋常項目激動不起來。他據此揣摩更高領導層的意思,讓宋運輝把計畫上升一個階梯,使之更先進、更獨到、更不可替代。他跟宋運輝閉門研究一周,簡直是從每一個細節裡摳字眼,務使拿出去的新方案既給人耳目一新,又真抓實幹的感覺。 老徐是剛從國外學習回來的,宋運輝幸好一直在看國外的書,又因出口工作接觸外部思想很多,兩人的想法很能合拍,合作愉快。其間,宋運輝慢慢從進出老徐辦公室過程中感知,老徐返回北京後仕途並不順利,升遷不快,沒達到下去基層獲得實戰資歷回來,曲線救國的實際目的。老徐也坦率相告,他需要想方設法爭取他支援的某些工程計畫儘快上馬。宋運輝明白,這是要出政績的意思。 宋運輝只知道以前水書記告訴他,老徐是高幹子弟,他不便打聽老徐家有多高幹,但從現狀來看,似乎老老徐並不能幫上老徐的忙。反而是他與老徐互惠互利,合作出擊。老徐還直言,這是他宋運輝接觸高層的難得機會,千萬想方設法,爭取冒頭出面獲取印象分。老徐也幫著他露臉,老徐懂得上面辦事的方式方法,宋運輝得益匪淺。 由此,宋運輝設法繞過了老馬。有時,是老徐帶著他上門拜訪,有時是老徐指點他找部裡的誰出面一起拜訪,有時則是要宋運輝自己遞介紹信上去等候召見。老徐的安排密集緊湊,又卓有成效,兩人研究的方案框架獲得高層一致興趣。眼看著春節一日日地臨近,宋運輝一日日地拖延回家時間,可他也眼看著項目獲得批准的可能性一日日加大。 直到陰曆十二月二十九那天,他才打包回家。他先回金州。到達金州,已經是大年初一。程開顏自看見宋運輝那一刻起已經哭了,一直哭回家裡。沒想到宋引還認識爸爸,見面就呼嘯著撲過來喊著要爸爸抱,宋運輝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後來坐下吃飯都不捨得放開女兒,他原先一直憂心著女兒可別「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引得程開顏媽說這父女倆就是有緣分。 從岳父嘴裡,宋運輝瞭解到金州的麻煩事起碼在表面上告一段落。水書記雖然臨近退休,可已經問上面拿了個顧問的位置,夠他發揮,夠他退而不休。閔的緋聞因此由水書記在有關會議上親口否認,水書記並嚴斥有人造謠中傷的不良行徑,誓言如經查實有人造謠,嚴懲不貸。程父說,等春節過後,水書記會先退讓岀廠長職位,讓閔代理廠長。交易就這麼基本算完成了。 宋運輝不能不用在武俠書上看到的一個名詞來形容水書記:大內高手。這一段時間與老徐相處下來,感覺老徐也是大內高手,不過,老徐本人風雅,因此拿出來的手法姿勢漂亮。雖然宋運輝清楚,那都是權謀,本質並無不同,但他更願意甚至希望向老徐學得一二散手。 夜晚,宋引睡後,才是小夫妻單獨相處的時間。程開顏張開手臂轉了個圈,一定要宋運輝看她身上穿的淡紫色套裝美不美。宋運輝看到有著厚厚墊肩的套裝裡面一件雪白兔毛圓領毛衣,下面是一步裙和肉色厚長襪,感覺這等裝扮在哪兒見過,一拍腦袋才想起,不正是風靡一時的香港連續劇裡面演員穿的嗎?程開顏得到丈夫表揚,大喜,把自己打算就穿著這套衣服跟宋運輝回宋家的想法說了出來,宋運輝說那行嗎,還不凍死,老家又沒暖氣。程開顏得意地笑,取出她去年買的健美褲,外面套上長襪穿正好,原來人定勝天,健美褲複出江湖。 初二時候,宋運輝拜訪了水書記、閔廠長以及金州總廠其他負責領導。大家都對他很客氣。宋運輝意識到,他也跟那條健美褲一樣了。他便也此一時彼一時,這一次,大家相談甚歡。 初三才攜妻帶子地回父母家,兩個城市,火車汽車,整整一天,那還是雷東寶借一輛汽車從火車站把兩人接到。回到久違的家裡,已經是傍晚。程開顏雖然是健美褲外面套長襪,依然是凍得瑟瑟的,一到家就換上毛褲呢褲。大約是自岀娘胎起就由奶奶撫養,宋引雖然不適應了一會兒,可很快就與爺爺奶奶混熟。不過,誰都爭不過宋引的爸爸,宋運輝對女兒愛不釋手。 宋季山夫婦對這個兒子不知道多得意,這兒子不知道多讓他們在家鄉揚眉吐氣,現在誰都知道他們兒子越升越高,那些過去消失得不知上哪兒去了的親戚,一個個又都搭訕了過來。宋運輝抱著女兒不肯放,宋季山夫婦跟兒子彙報家裡情況,倒無形中把程開顏冷落了。好在程開顏對此不很在意,她也追著丈夫不放。 初四的時候,宋運輝自己騎車去小雷家拜年。雷東寶抓緊時間抓住宋運輝看他們正計畫上的電解銅廠。士根心裡大致猜到雷東寶肯定會拿這事與宋運輝商量,眼瞅著宋運輝串門後又進雷東寶家,他也笑嘻嘻跟了進來。宋運輝見怪不怪,向來,雷東寶家跟公共場所沒啥區別,再說農村人習俗,進出不愛敲門。 宋運輝看正明寫的沒啥規範可言的計畫書,不過也是看懂了七七八八。雷東寶見他看完,就搶著問:「要不要叫正明來問問?」士根竟也搶著問:「小宋,你做的項目更大,你看看我們靠自己能行嗎?」 宋運輝笑笑,又翻到第二頁,那頁列出的是主輔設備明細。見設備橫跨機械、動力、化工等操作專案,與過去單純的電線電纜已有很大不同,他謹慎地道:「我不懂電解設備,不過就這篇計畫的其他幾項輔助設備明細來看,正明所做的準備並不充分。大哥,這個項目由正明掛帥的話,一定要配個專業好的工程師做助手。」 「那還用說,不請師傅,誰開得了那些個設備。」雷東寶見宋運輝看了半天才提出一條建議,一顆心放了下來,那說明上電解銅沒什麼問題。 士根對宋運輝道:「小宋,這個項目是我們村至今投資最多的項目,你看我們是不是該謹慎著點,先請來合適的工程技術人員,再開始啟動專案呢?」 雷東寶笑道:「士根哥你改不了的脾氣,不管這個項目是不是投資最多,你反正是只要投資就反對,沒一次贊同的。你放心,我已經讓正明想辦法挖人。哎,小輝,有沒有人挖你?」 宋運輝笑道:「怎麼會沒有。不過我們行業需要大投資,即便是合資企業,目前的規模也趕不上我們國營的。我就只跟來挖我的說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都這麼挖社會主義牆腳,還了得。」 士根一聽就明白宋運輝表面謙和,骨子裡驕得很,但他沒說什麼,人家有資格驕,他在宋運輝那個年紀的時候,還裹著破棉襖愁媳婦找不到呢。雷東寶自然不懂那句膾炙人口的詩,他滿不在乎地道:「不從你們國營企業挖人,我們怎麼辦?可挖人是那麼好挖的嗎?戶糧關係不給落實,人家不敢來啊,多給十倍工資都沒用。國營就省心,你看看,才給你多少工資,你還死心塌地的。我現在給你現在工資的二十倍,你來不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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