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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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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巧!"娘在屋外攔住她。巧巧站住,看著娘說:"我爹,他、他不信任我!""孩子,最親你的是你爹,最疼你的也是你爹!他、他是怕你受屈呀!""我、我不需要……"巧巧強著。鶴鳴拉住巧巧的手:"巧,巧巧,娘相信你!娘一百個相信你!相信你們的純潔和美好!"巧巧看著娘,似乎是審視她的話意的真誠。"真的孩子,娘真的相信!哪有娘不相信自己女兒的?""娘--"巧巧紮進娘的懷裡,小聲地哭起來。 馨叫著餓,伸手就去抓。花奶奶也急了,說:"咋著一去都不回來了!寶,你再去看看!""中。"寶得令,飛跑而去。 巧巧已經洗了臉,她細心地擦拭著,還對著鏡子看自己哭紅的眼睛。鶴鳴幫她梳著頭髮。"娘,我今天也走。我要自己養活自己,去工廠做工,去夜校教書!"巧巧說著,又流了眼淚。"別說傻話了孩子!你爹說的那是氣話!"巧巧很倔:"我不管啥話,反正我要走!" "呵,你們藏在這兒呢!我奶奶要你們吃飯,你們卻藏在這兒說悄悄話!說的啥?叫我聽聽唄!"寶高興地喊著,湊過來頭要聽。"去去,你先前邊走,我們不說悄悄話了!"娘說。"說話算數?"寶頑皮地看著娘。鶴鳴說:"算數。"寶轉身就跑。 郭一山沒陪白挺松吃飯,花娘不停地嘮叨著:"天天是忙哩,光顧別人了,也得顧顧自己!四十多歲的人了,那還是小孩兒呀!"花娘不知內情,她的嘮叨很真誠,小白真的以為是郭伯父病得起不了床呢!吃過飯小白要走了,巧巧也給娘提出要走。娘追到她屋裡再勸:"不要賭氣孩子。上次你走後,你爹急得夜夜不得安寢,拿著錢到洛陽城裡到處找你,看著國軍潰敗的報紙,一坐就是半天。你大了孩子,也要體諒為爹的難處……"巧巧停住了收拾東西的手,給爹賭氣說:"娘,我可以不走,但我真的要向白挺松學,也要做工,不吃白飯。""中中,做點兒活!"鶴鳴應付著。 白挺松背了自己的挎包,又用一塊布把槍包好,提了,走出西屋。雲鶴鳴和巧巧出來送他。小白說:"伯母,我要給伯父道別!""哎喲,他睡著了!放心,我會把你的美意轉告他!"鶴鳴連忙解釋。巧巧走上前,把布包裡的短槍拿出來,說:"挺松,把這個帶上,那個留下來吧!"白挺松一愣:"那你--"巧巧看著他說:"對我沒有用,對你,卻有大用!""謝謝!"白挺松接過短槍,放進挎包裡,然後把長槍遞給了巧巧。 一行人送出大門。雲鶴鳴走上前遞一個布包,輕聲說:"小白,聽巧巧講你的故事,我們都很感動,你一個人出門在外求學上進,很不容易。我和你伯父無以為助,這是幾個錢,路上買碗水喝……""伯母,挺松不才,承蒙錯愛。到洛陽我就進廠做工了,餓不著我的。謝謝,謝謝伯母和伯父!"白挺松堅辭不受。"你……"鶴鳴拿著錢,一時有些不忍。"再見吧伯母!再見巧巧!"白挺松揮了揮手,沿著濟生坊向西走去。鶴鳴悄悄地把錢塞給巧巧,示意她:"嗯。"巧巧會意,接過來向白挺松追去。 二 郭一方帶著兒子郭濟財一臉疲倦回來了。財一進家,呼通一聲倒在床上,手捂著臉哭了起來。郭崔氏問:"說得啥樣?"郭一方坐下來,吸了一口煙,說:"和孫大頭、孫滿倉他仨兒撕掰了一夜,天明了才說成事,咱拿二十塊大洋,算是給孫滿倉的安葬費,其他啥都不讓咱管了。"郭崔氏驚叫一聲:"二十塊?他截路去吧!誰有啊!"她惡狠狠地看看丈夫,又惡狠狠地看了看兒子,大喊一聲:"熊樣兒,起來!"財連忙爬起來,低著頭不敢看娘。 "咱要不給他呢?"郭崔氏大聲說。一方不慍不火:"不給他也可以。他們去縣裡告,把財弄走坐牢唄!""唉!"郭崔氏歎一聲,"閉門不出戶,禍從天上來。你說拔牙咋就能拔死個人呢!孫滿倉,你個王八蛋,你這不是訛人嗎?哪兒不能死,非得死在拔牙時候!""要不,我跑出去當兵吧?事大事小,一跑就了。我去當兵了,看他們找誰?"兒子抬起頭看著父母。"不中。"娘斬釘截鐵,不容商量,"二十塊就二十塊。咋也不能去當兵!"她說過,一下子皺緊眉頭,"可是、可是哪兒有啊?""借唄。"一方低聲說。郭崔氏說:"借?到哪兒借?誰家有現成的錢讓你借?""我想去老大家借借試試。"一方指了指一山家的方向。"哎對!"郭妻恍然大悟般提高了聲音,"就應該借他家的,你想想,祖上的秘方咱人人有份對不對?憑啥就給他自己了?他要不是會捏骨,就郭一山那樣,一點兒農活不會做,咋也輪不到他比咱強對不對?再說,那秘方要是傳給咱,財不就不用再跟著他舅學拔牙了?財要不拔牙,哪還有這檔子事呢?這秘方裡也有咱的一份呢!哼,就該借他的!""看你說的恁有理,你去借唄!"一方不滿地看她一眼。"我?男人死光了叫女人上?你一個大男人家咋有臉說出口!哼!"郭妻說過,轉身進了廚房。 雲鶴鳴剛送走白挺松回到院子裡,郭一方腳跟腳走了進來。"大嫂!"一方大聲喊。"一方兄弟,屋裡坐吧!"鶴鳴把一方往客房裡讓。"大哥呢?""有事嗎?"郭一方略一停頓,"唉"了一聲說:"那,我給大嫂說吧!"欲言又止。"進屋說吧!"鶴鳴示意他。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客房,雲鶴鳴坐了,郭一方卻不坐,牙痛似的吸了一口氣,說:"大嫂,您或許沒有聽說,財不是開了個牙科診所嗎……"鶴鳴說:"剛聽說,咋了?""咋了!"一方低頭看地,"開業頭一天,也就是昨天,頭一個病人是東頭他囤大娘,牙疼得不行,財給她一拔,當場就好了。二一個病人是南頭的孫滿倉,疼了半個多月了,財那本事,啥活兒不中,拔個牙還夠。誰想著,牙拔掉了,人卻死了……""啥啥?夜兒個我就聽誰說孫滿倉孫滿倉的,你說是這事?"雲鶴鳴也急了。"可不。誰見過拔牙拔死人的?偏就叫咱碰上了。"郭一方直擺頭。鶴鳴說:"那咋處理了?"一方又擺擺頭:"咋處理,撕掰了一夜,後來終算是說成了,咱拿四十塊大洋,算是安葬費,其他啥都不讓咱管了……""四十塊大洋?有點兒多了吧。安葬個人,十來塊就差不多了。""我也是嫌多,不是沒法嘛!"一方偷眼看了看雲鶴鳴,"所以,我想見見大哥您倆,咋著也得想個辦法,得過去這個事呀!""你的意思是啥呢?"雲鶴鳴看著他。"不知道大哥大嫂您倆手頭方便不方便,我想借三十塊大洋先頂住這個事。"郭一方把頭深深低下,"財說,他要去當兵,一了百了呢!你弟妹一聽,一聲哭了個沒氣!唉!一拉溜兒生他弟兄仨,三張嘴接起來半尺多長,我又沒成色,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郭一方說著,鼻子眼睛往中間一撮,像要掉下淚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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