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大國醫 > |
七十九 |
|
巧巧不回來,結記她睡不著;巧巧回來了,又變成了憂慮,一山仍然睡不著。坐在床上,一山拿本書蓋住臉兒,不時地歎上一聲。 "娘,娘,這個大哥哥,就是前天給我鉛筆的那個姓白的哥哥!"寶從躺著的床上抬起頭,對著娘住的西間喊。"知道了知道了,睡吧寶!"娘說。寶不睡,仍然叫喊:"他會唱'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唱得可好聽!"娘提高聲音又喊:"睡吧!"寶這才躺下來,睜大眼瞅著天花板。 鶴鳴看一山還在想心事,就替他拿掉書,說:"不早了,睡吧!"一山猛地坐了起來,說:"鶴鳴,你看出來沒有,巧巧喜歡那個白挺松。"鶴鳴說:"你看出來了?"一山反問她:"你沒看出來?"鶴鳴停了一下,說:"孩子是不錯,個頭不低,人也英俊,還有文化,也算對得住巧巧了吧!"一山說:"孩子是不錯。但是你看出來沒有,不是個省油的燈!你沒聽巧巧誇耀,小小年紀,殺過幾個日本鬼子了!"雲鶴鳴笑了,說:"女孩子找婆家算是天底下最難的事了,男的要是有本事,保不准他三妻四妾,爭風吃醋,總有個氣生。要是找個窩囊的呢,三腳跺不出個屁來,光窩囊也能把人窩囊死……"一山也笑了,說:"叫你說找個啥樣的好呢?"鶴鳴略停了一下:"叫我說,寧找個生氣的,不找個窩囊的。"一山側了臉看著鶴鳴:"看來你是同意了?""閨女是你的,主意得你拿!我不過是你個參謀罷了。"一山又搖搖頭:"不是個省油燈!這倆人要是待在一塊兒,非鬧出點兒事不可!"鶴鳴說:"可是,你也管不住啊!兒大不由爺,棍大撅不折。發現沒有?"一山又點頭:"是啊!自打她上次跳牆跑,我就知道壞了。人不大,膽長大了。這又去了一趟前線,眼瞅著她的同學開槍殺人,膽兒更大了。郭家都是膽小的人,我就想,咋出來個武武道道的女孩兒呢!"郭一山感慨著。"你也別發愁,俗話說,膽小沒馬騎。膽小不得將軍做。孩子膽大些,敢於拿槍動杖,在這個年頭也是被逼出來的。你想想,要是都不去拿槍,那日本鬼子不才厲害的嗎?一山,兒孫自有兒孫福……"鶴鳴勸他。"我看這樣,她要說婚事,咱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她要說跟著姓白的走,咱堅決不同意。現在是暑假,學校又不上課。她只要不離開家,就不會有啥事。中不中?"一山邊想邊說。"你就是個優柔寡斷,該同意就同意,不該同意就不同意。睡吧,天不早了!"鶴鳴躺下來。一山想了想,自語著:"人一輩子該遇見多少煩心事!"歎一口氣,也躺了下來。躺了一會兒,一山忽地又坐起來:"鶴鳴!""睡吧,明天再說。"鶴鳴拉他。一山想了想,"哎"一聲,又躺了下去。躺下去,他仍然睡不著。睡不著他也沒動,閉了眼假寐。 在這個寧靜的夜晚,巧巧也沒有睡著。以前她也喜歡白挺松,但只是喜歡。一會兒不見他就感到空落,急於見到他。她才十五歲,還沒有想到這就是愛情。也不相信小說中描寫得那麼美好、那麼崇高的愛情會這樣輕易地降臨在她的頭上。她雖然開朗自信,但還從沒有認真地思考過"愛情"這個天國裡的聖物。可是黃河灘裡的這一場搏殺,她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心,似乎也明白了白挺松的心。她愛上他了!貼心貼肉地愛上他了!當時不容她多想,現在躺在床上,她一點兒一點兒地回憶著那天的情景,如果他們兩人中間必須有一個犧牲,那麼她會毫不猶豫地沖在前邊。她感覺他比她重要。他咋想呢?從他拉她逃跑的情景看,他也愛巧巧。因為他總是用自己的身體把她擋在身後。巧巧越想越激動,越想越不瞌睡。她坐起來,穿整齊衣裳,又抓起多日不用的木梳理了理頭髮,對著鏡子左看右看了一會兒,才悄悄地拉開了屋門。巧巧住的是上房院裡的西偏房,白挺松住的是頭進院裡的西偏房,她輕手輕腳地穿過爹娘住的二進院,來到白挺松住的西窗下,小聲地學了兩聲貓叫。白挺松聽見暗號,連忙開了屋門。巧巧風一樣擠進去。 "巧巧,你咋不睡了?""我想給你說說話。""好吧,我也正想給你說呢!"白挺松指著床沿,"坐!"巧巧坐在床沿上:"挺松,下邊我們咋辦呢?""你先在家住幾天,調整一下。我明天就回城!""我也走!"白挺松搖搖頭。"為啥?"巧巧問,"我可以給你當助手!""不。你在家多住幾日,和你爹和解和解。你沒看出來,你爹一直對我們有警惕。過幾天我再來接你。""不,我也要去。"巧巧有點兒撒嬌。白挺松看著她:"共產黨有許多工作,你還怕失業沒活做!你是黨員。郭巧巧同志,要聽從指揮嘍!""好吧!"巧巧側揚著臉,撒嬌地看著他。白挺松也側過臉,專注地看著她。巧巧忽然哭了。白挺松一時手足無措,他說:"巧巧,放心,我很快、就會來接你的……"巧巧的淚水流得更凶,她喃喃著:"我、我不想離開你……" 到了後半夜,一山躺不住了,就輕輕地下了床,拉開門到外邊站著。夜色如水,深深淺淺的星光像水中的魚嘴,似乎能聽見一咂一咂的喋水聲。夜晚多好!人生要都像這樣安靜的夜晚多好!如果能永遠地這樣站著,哪怕站上一百年,站成身後的這棵棗樹也行!一山想著,忽然就有些感動,兩顆淚水輕輕地滾落下……一山正站著,正想著站成一棵棗樹,忽聽見女兒細碎的腳步聲。這聲音他太熟悉了,以至於幻覺中都沒有忘掉。他正奇怪,還以為真的又出現了幻覺,就看見女兒從前院的暗影中輕快地走來,穿過他面前的甬道走往她居住的後院。一山一愣,立即就猜出了女兒的行蹤。他一下子醒了,忘記了自己是一棵樹,不知覺地跟了幾步。忽又感覺不妥,忙又悄悄地退回到棗樹下。 雲鶴鳴醒來不見了丈夫,伸手摸了摸,仍然沒有。她坐起來,隔著窗戶往外一瞄,正看見一山站在棗樹下。她悄悄地下了床,看屋門沒關,慢慢地走到門外,正想喊一山睡覺,忽見一山往前走去。她看丈夫行動詭秘,又往外走了兩步,就看見了巧巧熟悉的背影。雲鶴鳴一驚,連忙退回到屋裡,輕輕躺到床上,假裝睡著。 郭一山氣呼呼地回到屋裡,又來來回回地走著,接連"咳"了幾聲。雲鶴鳴假裝被驚醒,坐起身來:"先生,睡吧,你幹啥呢?"一山大聲說:"明天,我要把他們全攆走!"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