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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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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喜事宜早。按照程司令的意思,拜認乾爹乾娘的儀式,要和新房落成的慶祝一起舉行,這叫雙喜臨門。要有軍樂,要有戲班,要有鞭炮,越紅火越熱鬧越好。原則有了,具體如何就看何參謀的本事了。 何參謀這幾天哪也不敢去,他知道首要的是房,只要房蓋漂亮了,到時候賓客政要們都說好,這事就算辦成了,要是那些傢伙們都搖頭,這事就算辦砸了。辦砸個房不要緊,要緊的是以後你就別想再露啥臉兒了!房是小事,臉是大事。房和臉連到一塊兒,房也就成了臉一樣的大事了!何參謀天天盯著,時不時地就挑毛病,弄得那些師傅們個個都很害怕他。房蓋好了,青磚藍瓦,漆門紅窗,十三層透雕大脊,漂亮得像個新郎倌。門樓也已經蓋好,寬敞高大,光鮮明亮。藍地灑金的"益元堂"和朱地金字的"好好"匾擦洗得乾乾淨淨,按往昔的樣式並排懸掛於門楣之上。最後一遍油漆已經結束,周獻禮師傅高喊著:"老總呢?請何老總再挑挑毛病!"磚頭聽見,忙對著院子大喊:"何參謀,請您呢!""來了來了!"何參謀大步走來。"老總,你再挑挑,看哪兒還沒做好?"腳手架上的師傅一臉認真。何參謀端詳了一陣,說:"哪兒都好,就是你的臉得好好地清理!"人們哄地笑了--年輕師傅的臉上染有油墨,看上去很顯滑稽。 雲鶴鳴這幾天也忙得不行,兩個幹閨女,要打銀鐲子,要貫銀鎖子,還要撕布趕做衣裳。好在程司令堅決阻住,不讓郭家置辦待客的禮品,不然,咋著也忙不過來。雲鶴鳴特意找了蘇州的銀匠,又專門去一趟洛陽城,撕了兩塊杭州產的曼陀蘿灑金大紅軟緞。 雙喜臨門的日子很快來到。男人們把村裡的太平車推過來十幾輛,立在麥場上,然後把長長的厚木板棚在車頂。孩子們奔跑著,喊叫著:"唱戲了,要唱大戲了!"前臺多寬,後臺多大,男人們經常配合,無人指揮,卻操作得天衣無縫。 磚頭掂著茶壺走過來:"大家喝茶呀!""磚頭,這戲能唱幾天呀?"一個漢子問。"從今天的夜戲開始,連唱三天!"磚頭很得意。"怪不得老會首叫搭結實點兒!""本來先生只準備唱一天,都是程司令的朋友送的。要不是堵著,不唱個十天半月不收場哩!"磚頭邊倒邊說。"郭先生也是,堵啥堵!誰唱就叫誰唱,你又不拿錢!叫大家一塊兒過過生兒唄!"漢子毫不隱藏自己的不滿。"是不是又想那個粉鼻子粉眼的花旦兒了?"有人起哄。 一輛卡車停在郭家門外,十幾個穿著奇特的青年男子,各拿著手裡的樂器跳下來。孫大頭一身禮服從門樓下經過,被一臉皺紋的老?頭伸手拉住,大聲問:"大頭,這是幹啥哩?"孫大頭也不清楚,胡亂應付說:"唱戲的。""唱戲的!快看唱戲的!"孩子們喊叫著沖了出去。"唱戲的?"老?頭有點兒不解,"生旦淨末醜,不能都穿一樣的衣裳啊!"賴孩兒走了過來,"老頭兒,傻了吧!這是新戲!光說話不唱的新戲!""新戲?別說,還得看看呢!"老?頭說著,走了出去。 下了汽車的男子自動排好隊,一個紅衣男人走到隊前,舞動起亮閃閃的指揮棒。軍樂班吹打起來,長長短短的大號、小號,厚厚薄薄的大鼓、小鼓,一遍又一遍地奏著流行的歌曲《友誼地久天長 》。鄉民們哪見過這種樂器,裡三層外三層,一個個伸了脖子爭睹熱鬧。 巧巧抱著寶擠在最裡層,寶懷裡抱著一隻雪白的兔子。兔子顯然不喜歡軍樂,猛地掙脫寶的懷抱,在人圈裡亂跑。"抓住!抓住!"站在裡圈的孩子們齊聲叫喊。七歲的富跳起來就追。兔子驚慌地跑著、鑽著,在樂手們腿下躥來躥去。幾個孩子在場地裡攆著,叫喊著。磚頭掂著茶水走過來,倒了水放在旁邊的桌子上,高喊一聲:"老總,都請喝茶呀!"兔子忽然跳上磚頭的腳,磚頭嚇了一跳,險些把茶壺弄掉。孩子們大笑。樂手們目不斜視,鼓著嘴吹得驚天動地。兔子終於被富捉住,重又送回寶懷裡。 "噯?既不說話也不唱戲,這叫啥戲班子啊!"賴孩兒困惑了。老?頭倒看出門道來了:"啊,我知道了,這是新式的響器班子!" 最忙的還是何參謀,現在,他走過來檢查著大廚。他一樣一樣看著,不時拈一個放嘴裡嚼著。"老王,螃蟹要清蒸,司令是南方人,愛吃這個。"何參謀大聲說。"放心吧,一定讓司令滿意!"五十多歲的王師傅大聲應。何參謀笑了,說:"好你個王八,只要能讓司令滿意,回去我賞你一瓶茅臺!"王師傅直起頭:"何參謀說話算數啊!"何參謀梗起脖子:"怎麼這樣說話?我啥時候說話不算數?"王師傅是何參謀帶來的,熟悉得很,故意做出委屈的樣子:"你啥時候說話算數!"師傅們哄地大笑。"快快,何參謀,何參謀,來了,都來了!"磚頭跑著進來。"好好。"何參謀應著就往外走。"一瓶茅臺!"後邊有師傅大喊。 五輛小汽車一溜兒進了村,黑的,藍的,紅的,在曲曲折折的村街上顛簸著,忸怩著,頗像光鮮漂亮的幾個城裡貴婦,鄉民們哪見過這等美麗,大人們指點著,孩子們追逐著,兩千多平樂人全上了街頭。劉仙堂也出來了,他搬了把椅子歪坐在永春堂門口,拐杖在地上扔著,每看見一輛小汽車,他就往地上吐一口唾沫。王桃兒扯著女兒幹活回來,看見他吐唾沫,就說:"不想看回去唄,坐這兒幹啥呢!""呸!"劉仙堂可找到了發洩的理由,"老子想吐!老子看見這浪樣就想吐!呸,呸呸!" 汽車們拐了倆彎,在新落成的郭家門樓前停下。節奏一變,換成了歡快的《 迎賓曲》。指揮舞著指揮棒,神情時而嚴肅,時而微笑。巧巧和富等一群孩子看著指揮的臉,時而喊著"難受了難受了!"時而又喊"好受了好受了!" 何參謀和郭一山、雲鶴鳴迎出來。程司令走下車子,接著,程太太,雅茜、雅倩都從車裡走出來。後邊車裡的人也都走出來。人們熱鬧著,親熱著。程司令仰起頭,認真端詳著新蓋的房子,慢慢露出滿意的笑容:"嗯,比我想像的好!" 雪洞般的新房內,東西廂房各擺了兩張桌子。這是程司令的主意,一定要在新房裡用餐。拜認乾親的儀式卻是在郭家的客房。郭氏正骨四代先人的畫像供在正中牆上,白玉藥王的雕像立在長案之中,四支紅燭,兩爐高香。眾僚屬走進客房,程司令大聲嚷嚷著:"本來我說不舉行什麼儀式了,倆孩子給乾爹乾娘一磕頭就算認下了,太太不依,太太說,沒儀式不顯莊嚴。"說著,忽然扭過臉看著司儀,"開始不開始?"司儀還是孫大頭,他笑著對眾人哈腰點頭:"鄉村野昧,不諳規矩,請諸位大方之家海涵,海涵啊!"眾人也都給他點頭。 孫大頭忽然扭臉向外,高聲喊道:"喜時已到,吉禮開始!鳴炮--奏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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