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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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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不過嘛……初期出現大量病人,可是之後並沒有蔓延開來,這個很奇怪,也不可能是惠民署的醫官治好的。也許是他們明哲保身的緣故,不過醫官和醫女一個也沒被感染,這的確很奇怪。皮膚上出現暗黑色的斑點,也不符合常理……也可能不是傳染病。」 「如果不是傳染病,怎麼可能一下子出現這麼多病人呢?」 「集體患病,什麼情況會這樣呢?」 「這個嘛,像食物中毒,許多人一起吃同樣的東西,就會出現這種現象。」 聽了長今這句話,雲白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立刻跑到病幕外面去了。長今也跟著跑了出去,雲白正抓住一個病人家屬模樣的年輕人不停地問這問那。 「你剛才是不是說,傳染病發生之前村子裡舉行過什麼宴會?」 「其實也算不上宴會,只是大家幫助狗屎家脫困而已。」 「你詳細說說。」 「狗屎家的牛突然死了,牛肉又賣不出去,情況很困難。對農民來說,一頭牛無異於一個家庭的全部財產,而牛死了,狗屎家幾乎沒有了生路,所以家家戶戶都花點兒錢買牛肉吃了。」 「你也吃了嗎?」 「我本來就是一口肉也不吃的。」 「其他人都吃了吧?」 「那當然了,平時我們這些農夫哪能吃得上牛肉?要不是這種機會,也許一輩子都很難吃上一口牛肉。」 「其他村莊的人也吃牛肉了嗎?」 「這個我倒不知道,不過十有八九應該沒吃吧?因為我母親就是從鄰村嫁過來的。我好象聽她說給舅舅家送去了一條牛腿,說是要給外婆補補身子。」 雲白點了點頭,看來他好象摸到了一點兒頭緒。 「可能是人畜共通傳染病。」 雲白和那年輕人分開,回到病幕以後說了第一句話。 「這是什麼病?」 「應該說是人和動物共通的一種疾病吧。這種病對動物來說可能不是致命的,惟獨對人類傷害最大。」 「以前有過類似的例子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 「但您為什麼下這個結論呢?」 「來的路上不是看見一個農夫嗎,他說他妻子吃完牛肉就開始腹痛。只有吃了牛肉的人才得病,而牛和農夫都平安無事。而且這個村莊裡的人也是吃完牛肉後才發病的,很可能是牛肉出了問題。同樣的一家人,沒吃牛肉的年輕人不是好好的嗎,這就是證據。」 「大人的話好象很有道理。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通知派遣隊,禁止食肉!」 雲白把醫官們召集在一起,長今來到病幕外邊,四下裡張望,然而到處都看不到政浩的身影,她決定問問先到的醫女。 「是啊,從昨天到現在都沒看見他。」 「他沒說要去哪裡嗎?」 「說是去鄰村觀察一下情況,然後就一直沒回來。」 整整一天過去了,政浩仍然沒有回來,這有些奇怪。現在正是夏天,白天比較長,其實晚飯時間也已經過了。政浩前一天的白天出去,在外過了一夜,現在又過了一天,仍然沒有回來。無論如何,都應該先到政浩所在的村莊去看一看。 長今在村口遇到一個男人,告訴她去醫員家的路線。醫員什麼也不說,只是讓長今到邑城的藥店去看看。他好象隱瞞了什麼,任憑長今怎麼追問,醫員始終不做回答。 長今離開村子,向邑城方向走去。她有些擔心,因為出來的時候連個招呼也沒打。長今開始後悔出來之前沒告訴雲白一聲了,如果現在回去告訴雲白,然後再出來,時間又太晚了。就算快走,回來也得半夜了。 長今加快了腳步。太陽掛在西山上,睜著又圓又紅的眼睛,把周圍染成一片紅色。來時路上的知風草在腳底下閃爍著淡綠色的光輝,此刻也被染成濃濃的紅色,感覺就像踩在綢緞上。 經過廢屋門前時,雖然還有些陽光,屋子裡卻陰森森的叫人不敢往裡看。來的時候大概只顧跟雲白說話了,竟然沒注意到這座村莊。一個人影也沒有,只聽見遠處接連不斷地傳來 「喵喵」的貓叫聲。 這是個被疏散的村莊。在這個被疏散的村莊裡,貓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仿佛小孩子的哭聲。長今剛剛產生這樣的想法,一隻貓從廢屋後面突然竄了出來,長今尖叫著蹲在地上。貓惡狠狠地盯著長今,然後消失在拐角處。 長今失魂落魄,站立不起,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她坐下來等待眩暈消失,突然看見廢屋後面有什麼東西在動。 「呃啊」,長今大叫一聲。是胳膊,仔細看去,那條胳膊正在地上抓著什麼。不是鬼,分明是活人的胳膊。 長今氣喘吁吁地跑過去,愕然發現一個男人趴在地上。 「來人啊!來人啊!」 趴在地上的男人艱難地抬頭望著長今。 「請救救我。」 「這不是被疏散的村莊嗎?怎麼還有患者趴在地上?」 「他們把只剩一口氣的人扔在這間房子裡就走了。」 「這麼說,你是從那邊爬到這兒來的嗎?」 「是的……」 「那裡面還有人活著嗎?」 男人用力朝地麵點了點頭,鼻子差點兒沒磕到地上。 現在應該儘快把患者轉移,但是長今決定先看一看房子裡面的情況。穿過院子,長今朝著連門都沒有的房間裡一看,太殘忍了,她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房間裡堆了二十多個男人,身體彼此交錯糾纏在一起,分不清誰死誰活。應該把死者埋掉,趕緊治療活著的人。誰把這些人丟在這裡不管,真讓人氣憤難平。 自然是活人幹的好事。直到現在長今才終於明白,最可怕的不是死人,而是活人。 長今想把男人們一一翻轉過來,確定是生是死,可是一想到這些,雙腿就已經發抖了。尋找政浩固然重要,然而當務之急似乎是回到病幕把醫官叫來。 就這樣決定以後,剛要轉身出來,地板上有個東西在閃閃發光,吸引了長今的視線。在高高細細的雜草中間,仿佛是一把銀妝刀,在夕陽的映照下發出耀眼的光輝。 長今漫不經心地揀起來,赫然發現那正是她給政浩的三色流蘇飄帶。她驚慌失措地跑過去,到裡面角落裡仔細一看,政浩正枕在一個死人的腿上躺著,早已是血肉模糊了。 還能摸到脈搏,儘管脈搏已經十分微弱,看樣子不象得了傳染病。肩膀、肋骨和下腹部都有傷口裂開著,分明是刀傷的痕跡。皮膚上也沒有黑色的斑點,應該立刻止血。 長今跑到外面,瘋狂地撕扯著知風草。她想起第一次救政浩時用過的地榆,仿佛早有預感似的,她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注意到了這些草藥。長今兜起裙子,滿載而歸。她來到廚房,找出菜板搗藥,幾乎每搗三下就有一下搗在手指上。長今連疼都顧不上了,直到看見知風草才發現自己的手指破了,便用嘴吮了吮流血的手指。匆匆忙忙做完了手裡的事兒,長今向政浩走去。 剛剛結束了應急處理,正想松一口氣,突然聽見呻吟,這是倖存者發出的求救信號。長今忽然想起那個趴在路邊的男人,如果跑出去把他挪到這邊,需要花費很多的時間和力氣。 反正不能把政浩放在這裡不管,她要觀察政浩的變化,以便採取進一步的措施。長今想起政浩曾經說過要永遠守護在自己身邊,她不想把政浩一個人丟在這裡,哪怕只是短暫的瞬間。 因為是夏天,房間裡彌漫著屍體腐爛的氣味。就算還有一口氣,但只要聞到這種氣味,也會因窒息而死。她把倖存者挪到另一個房間,最後才是政浩。抬不動,只好拖他的身體。 政浩的身體拌在門檻兒上,長今稍微用力,結果政浩的後腦勺重重地撞在了地板上。「咣當」一聲,長今的心猛地一沉。她忘了政浩已經失去知覺了,驚慌失措地撫摩著政浩的頭。其實政浩並沒有感覺疼痛,但長今心裡還是很難過,仿佛撞在地上的是自己的頭。 「大人,請原諒,我不小心碰到了你的頭……」 撫摩著政浩的後腦勺,長今如癡如狂地喃喃自語。她哽咽著,就像重重地打了個噴嚏,突然間放聲大哭。這是第一次,她想到自己可能會失去政浩。 當她看見政浩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的時候,當她碾碎知風草塗抹在患處的時候,當她按 住穴位防止大出血的時候,她的腦海裡根本就不曾浮現出「死」的字眼。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止血上,卻沒想到致命的傷口可能置政浩於死地。 長今放聲痛哭,耳畔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長今啊,你不要哭。」 是韓尚宮。長今猛然回過神來,又鼓起了勇氣。現在沒有時間流淚。 放好了政浩,長今在屋子裡轉來轉去,翻遍了廚房和倉庫,看見什麼就拿什麼,蓖麻油、黑豆、甘草等擺在眼前。長今按照黑豆兩把和甘草一把的比例混合,放在水裡煮。 因為需要時間很長,長今便利用這個空隙醫治那些還有生還希望的人。只要還有一點兒氣力,她就幫他們倚牆而坐,喂他們蓖麻油。雲白曾經所說,如果問題出在他們吃過的食物上,那就應該先讓他們把吃過的東西全部吐出來。 喝完蓖麻油的人吐得滿地都是,收拾污穢物也不容易。長今把櫃子裡所有的布都掏出來,當做抹布使用。用過一次的抹布馬上扔到院子裡,最後一起燒掉。 這時候,黑豆和甘草熬成的藥茶已經好了。長今把藥茶喂給患者,然後過去察看政浩,政浩仍然死一般地躺著,一動也不動。雖然雲白說這種病不會在人群之間傳染,但是以防萬一,長今還是給政浩喝了藥茶。 天漸漸亮了。長今努力驅趕困意,眼睛卻總在不知不覺中合上。憑長今的體力,一夜不睡覺應該能夠很輕鬆地熬過去,然而這次很奇怪,也許是遠道而來,沒有來得及休息的緣故吧。不能睡,不能睡,長今不停地提醒著自己,身體卻總向政浩的腳下傾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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