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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到死都是處女之身,你竟然這麼喜歡。哎,你既然這麼說,肯定也有自己的打算。」

  也不知道是歎息,還是呻吟,德九媳婦哼了一聲,嘰裡咣啷地翻了個身。翻過身去,她的嘴裡仍然念念有詞。

  「其實,我每天夜裡還不是過著宮女的生活……」

  第二天早晨,長今放下碗筷便站起身來。

  「你這就要走嗎?吃完晚飯再走不行嗎?」

  看德九的表情好象馬上就要哭出來了,可見這不是他隨口說出的客套話。德九媳婦什麼也沒說,長今已經走出大門時卻把一個包袱遞了過來。

  「拿著吧。第一次出宮休假嘛,本來就應該給你做些吃的帶走……」

  長今為她的良苦用心而激動。德九在一邊瞪大了眼睛。

  「喂,你什麼時候連這個都準備好了?」

  「謝謝你,大嬸。」

  「有什麼好謝的……這個,你也拿著!」

  德九媳婦遞給長今一本小冊子,翻開看時,每一頁都寫著密密麻麻的數位。

  「做了內人,俸祿也漲了吧?我給你做的食物總共花了十兩銀子,你每個月還我兩升白米。那麼一年,再加上辛苦費,你還一年半就可以了。你我之間一定要算清楚,別忘了在這兒做個標記,免得以後麻煩。」

  「我說嘛,你這個鐵公雞怎麼這麼大方,怪不得……剛才還說什麼娘家母親……」

  「我只是想告訴她一個道理,天底下沒有白吃白拿的好事。要想在宮裡生活一輩子,必須堅強而且毒辣才行。」

  「喂,你這個吝嗇的婆娘,從你身上真是一根毛也甭想拔下來。」

  就以這每月兩升白米換來的食物代替野草莓,長今來到母親的石頭墓前。從最初的約定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深秋時節的山腳下已經沒有了野草莓,只有麒麟草依然茂盛。

  無憂無慮奔跑在白丁村後山上的懵懂時節,她喜歡和男孩子們打賭看誰捕到的蝴蝶更多。如果誰能找到成堆的麒麟草,誰就算贏了。因為他們都知道,一種名叫紅珠絹蝶的蝴蝶定會在那裡產卵、吮吸花蜜並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娘……」

  長今在母親墳前跪拜磕頭。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年,洞穴裡的石筍與十年之前並沒有什麼不同,而當年的八歲小丫頭已經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堆起來的石頭仍如十年前一般冷漠。這些沒有生命的東西既不成長,也不消亡,因為它們沒有悲傷。既然沒有悲傷,當然也就不會有任何表情了。

  她是一個溫柔的妻子、善良的母親。儘管做宮女的夢想破滅了,然而降生於她那挫敗夢境的生命如今正站在她的面前。正如麒麟草養育了紅珠絹蝶,每一個生命都會養育另外的生命,而作為宮女卻不得不違背這條天理,站在母親的石墓前,長今徹骨地感受到了這一點。然而,人能孕育的難道就只有生命嗎。長今強忍眼淚,回想著自己的夢想,也許從來到人間那一刻起,這個夢就已經在自己的心底紮根了。

  成為禦膳房內人之後,長今開始接受正規的料理訓練,轉眼過去了一個多月。大王突然降旨,原來預定五天后進行的狩獵活動提前到第二天。這個消息頓時讓禦膳房忙得天翻地覆。

  內侍府慌忙送來了早就準備好的食物清單。最高尚宮指定了由韓尚率領前往獵場的內人名單。今英到保管銀器的別監那裡取銀制餐具,長今則到司饔院去取材料。韓尚宮和閔尚宮對照食物清單,忙忙碌碌地準備著包括調料在內的各種料理材料。

  大王打獵一般定於十二月的臘日(冬至之後的第三個未日,例如,己未日、乙未日等——譯者注)左右,並由內殿燒廚房準備內餐帶去打獵,回宮後做臘日湯,這是慣例。今年的狩獵日期沒有選在臘日,看來是大王的情緒不好。

  當中宗還是晉城大君的時候,曾與慎守勤十三歲的女兒成婚。自從慎守勤的姐姐成為燕山君的後宮,慎守勤便從承旨一路攀升到左議政,他不但是大王的娘舅,更是大王最親近的心腹,權勢赫赫,不可一世。燕山君之所以沒有殺死同父異母兄弟晉城大君,也與他是愛妃的侄女婿不無關係。當朴元宗密謀反正,擁立慎守勤的女婿晉城大君時,慎守勤拒絕了。中宗反正成功之後,慎守勤被柳子光一黨殺害。對於慎氏來說,丈夫榮登王位之日,即是父親面臨死亡之時。

  晉城大君登基不久,便開始討論冊封慎氏為王后的問題,卻遭到反正功臣的強烈反對。他們的理由冠冕堂皇,說慎氏的姑母原來是燕山君的妃子,父親則是燕山君的娘舅。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他們害怕慎氏一旦成為王后,便會為死去的父親報仇。終於,慎氏在丈夫登上王位後的第八天,被逐出宮。

  面對反正功臣們的重壓,中宗不得不拋棄了糟糠之妻,然而他卻瞞著臣下將自己最喜歡的馬匹送給了慎氏,這也是他不忘夫妻之情的證明。

  慎氏親手為禦馬做粥,一邊對馬訴說起了自己心中的感慨。

  「你是個牲口,我還能見到你,可是大王殿下卻不能到這裡來。你要吃飽,回去好好伺候大王殿下吧。」

  面對那些將自己擁立為王的功臣們的壓力,中宗不得不趕走了慎氏,但是大王對慎氏的

  感情卻是特別的。慎氏被逐出宮以後,住在河城尉鄭顯祖的家裡。為了能夠眺望景福宮的樓閣飛簷,慎氏經常獨自跑到仁旺山上。大王在相思難耐時也會登上宮中最高的樓閣,遠遠地注視著那一邊。慎氏的娘家人得知這件事以後,為了看起來更加顯眼,便把慎氏的大紅裙子鋪在岩石上。然而後來,慎氏的住所遷到竹洞宮,兩人之間的想念之情也就徹底斷絕了。慎氏與中宗經歷生離死別,至死也沒有再見到這個令她割捨不下的人,含恨離開了人世,只留下一段仁旺山裳岩的傳說。

  忠誠地策馬往返於前後之間,統帥御駕隊伍的人正是內禁衛從事官閔政浩。他喚馬的技術和身穿官服的模樣顯得相當沉穩,當他發現長今跟在隊伍後面,眼睛就更加明亮了。

  狩獵場上文風不動,萬里無雲,秋日的陽光燦爛地普照大地。在中浪川與漢江相接的遼闊平原地帶,早在朝鮮初期就修建了養馬場。從夾在河流之間、綠草青青的馬場洞,到沙斤洞、踏十裡、杏堂洞、纛島,這片廣大的地域用來放牧是再合適不過的了。纛島也是國王檢閱軍隊的地方。每逢有重大活動,首先要把作為活動象徵的纛旗插在這裡,所以得名纛島。

  青草蔭蔭,綠柳成排的纛島上,大王縱馬跑在隊伍最前面,身後的王室貴胄和臣子們列成一排。

  「誰打到最大的野獸,重重賞賜,大家努力吧!」

  鑼鼓聲驚天動地。大王手握韁繩,縱橫馳騁。

  「鶴翼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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