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遇上西雅圖(40)_薛曉路

四十

　　女人的友誼真奇怪，有時候可以因為一個眼神，一個輕哼，就弄得劍拔弩張，但更多時候也會因為一個笑容，一句日常用語，而變得親密無間。文佳佳慶倖自己來美國交到了小周和陳悅這兩個好朋友。她們在美國共患難過，即便將來回了國各奔東西，也不會忘記彼此。

　　哪怕是到那時，男人、愛情和錢都不在了，共患難過的朋友也總不會離你而去的。

　　文佳佳十分篤定這一點。

　　而在這個屋子裡，三個孕婦，一個生了，還有兩個，其中一個來歷另類的小生命，正好端端的臥在文佳佳的肚子裡。

　　文佳佳衷心的希望，將來要將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獻給這個Baby，也要讓他擁有一個這世界上最好的媽媽。也許在這一點上，這世界上的所有媽媽的想法都是共通的。

　　時間一閃即逝，很快就過了一個月，小周做完月子，搬出了月子中心。她走的時候，整個人都油光水滑的，不似這裡的美國人，生完孩子以後都憔悴的不像話。

　　在美國，除了在中國人開的私營的月子中心裡，別處是沒有坐月子一說的。美國人也不懂什麼叫坐月子，他們從小受到的教育灌輸都是，女人在醫院生產完之後，最多住院三天就可以出院了，甭管你是順產還是剖腹產。

　　文佳佳想起國內一朋友做了一個闌尾手術都要臥床休息一個月的事，又對比了一下美國女人生完孩子不到第三天就迅速。

　　展開長跑運動用來恢復身材一事，頓覺中國女人真是太幸福了。

　　老人們都說，月子病要靠月子治，平時但凡有個偏頭疼什麼的慢性病痛，也可以借由坐月子一併治好。可要是在坐月子期間沾染點病痛，那就要命了，非得再坐一次月子才有可能治癒。難怪這些美國女人年老體衰時，她們身上的病痛那麼多。

　　小周走後不久，陳悅也快生了。黃太忙完一個又一個，整天都圍著陳悅打轉，在小周面前囑咐的那番話又一字不漏的說給了陳悅聽。連文佳佳都會背了。

　　但和小周相比，陳悅的生產勢必會辛苦一些。為了不難產，陳悅每天八個小時幾乎有六個小時時間都在暴走。

　　她比誰都辛苦，大家都明白，但是為了省錢別無他法。順產兩千美金，剖腹產就得四千多美金，足足多了兩千美金。可見，任何社會都是政府宰人的社會。

　　文佳佳也是到後來才明白，陳悅之所以喜歡貪便宜並非本性使然，而是生活所迫，來美國生孩子的也並非每非每個都是富翁，更多的是小中產階級。除非必要，誰會背井離鄉的跑到外國來受罪？

　　還好她還有老鐘，不像以前，連張三千塊錢的號都掛不上。文佳佳如是安慰自己。

　　「女孩」是女人一生中最難纏的時候

　　張愛玲說過：「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從這個角度來看，要永遠成為一個男人的「明月光」或是「朱砂痣」，就不能嫁給他。

　　但為什麼這世界上所有少女懷春的女孩，都會許願說：「希望和他一生一世的在一起。」

　　由此可見，蚊子血和飯粘子雖然可悲，但還是有存在的價值的。

　　文佳佳少女懷春時，也曾有過許多夢想。不過那些夢想都沒有實現。

　　當然，夢想如果能實現，那就不能稱之為夢想了。

　　夢想是在夢中實現的想法，而理想是人類對事物的合理想像或希望，通常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不管是夢想還是理想，文佳佳從未將「當後媽」列入其中過。

　　只是在這世上，有很多事是會讓人大吃一驚的，即便你將你的生活規劃的非常完美，也保不齊撲面而來的意外和例外。

　　和文佳佳交往過的歷屆男人都是名利雙收型的，Frank算是一個例外。

　　而Frank的女兒，則算是一個意外。

　　人們總會陷入這樣的境地——多少年後幡然回首，才驀然醒悟，現在的自己正過著一種被過去的自己所不能理解和認同的生活，然而現在的自己卻已經習以為常，並且融入其中。

　　比如說，文佳佳在多少年前，也不能想像自己將來會成為介入他人婚姻的小三，現在的她，對於過去來說，很是陌生，但是她已經習以為常，並且融入其中。

　　比如說，當文佳佳為了三千塊錢一張的掛號票四處奔波時，她是料想不到將來會有一天在異國他鄉，和這個一票難求的醫學界才子面對面交鋒，彼時她是窮鬼，他是炙手可熱的紅人，而現在，她是富婆，他已淪為她的司機。

　　再比如說，初到西雅圖時的文佳佳，是不能想像自己會和一個邋遢如丐幫幫主一樣的男人相處融洽的，並且還在懷著另一個男人的骨肉的情況下，去接這個男人的女兒，簡直比他前妻還盡職盡責。

　　並且在相處過程中，文佳佳不止一次的感歎過：「『女孩』真是女人一生當中，最難纏的時候。」

　　風水輪流轉，這句真理簡直是一定的。

　　每過一段時日，文佳佳就會準時去Doctor唐的診所報導，認真對待每一次產檢。在孩子七個多月大時，文佳佳已經可以通過儀器看到它的影像了，雖然不太清晰。

　　還好Doctor唐很善於看圖說話，會笑著給文佳佳講解：「你看小Baby多強壯！這是手，你看頭，你看他在笑……」

　　任何孕婦在聽到Doctor唐的講解後，都會感到很開心。

　　文佳佳用手機拍下這一幕，雖然她不太確定現在看到的是不是他，更加驚訝於肚子裡小Baby的心跳聲居然比成年人的超速許多。

　　Doctor唐說，七個多月的錨錨在肚子裡已經能感覺到光的變化。

　　文佳佳卻在想這大概是因為她比較苗條的關係。

　　Doctor唐還說，這時候錨錨的聽力已經相當成熟，能夠辨別身邊親人的聲音。

　　文佳佳卻希望他的聽力不要這麼敏銳，畢竟他每天只聽見一個男性的聲音，而那個人卻不是他爸爸。

　　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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