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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12

  方也虹氣得坐在床上抹眼淚。

  王山虎勸道:「其實老劉這會兒心理壓力也很大,你還是應該去陪陪他。」

  吳梅幫腔說:「是啊,方姐,去陪陪他吧。」

  方也虹氣憤地說:「不去,沒見過這麼熊的男人。我傘一開就趕緊回頭,想看看他傘開得怎麼樣,可是一個人沒有,我就覺著不好,但心裡還是抱著一份僥倖,琢磨著傘包蹭開了?飛機故障?可等我一著陸,空降場上已經傳開了,說有個男的沒跳下來,我腦袋嗡地就大了,幸虧周圍的人都不認識我,不然我當時就找個洞鑽進去。這個膽小鬼,把我臉都丟盡了。」

  吳梅說:「方姐,老劉也就是一念之差,人一輩子誰還沒個恐懼畏縮的時候。老劉膽小點兒,並不……」

  在羅東雷的陪同下,楊昌明突然走進來,「誰說跳不下來就一定是膽小,或許他天生就有恐高症呢?」

  方也虹、吳梅、王山虎忙站起敬禮,「楊政委、羅副師長!」

  方也虹很難為情,「不好意思,把師首長都給驚動了!」

  楊昌明擺擺手,「都坐,都坐。過去我們的政治思想工作就犯過類似的簡單化的錯誤,一次傘沒跳下來就上綱上線,給人家定性為貪生怕死,政治前途一下就給毀了。但事實上由於我們長期生活在地面,每個人都不同程度地患有恐高的心理症狀,不能把它和政治覺悟、精神境界絕對等同起來嘛。」

  「我們只能通過提高政治覺悟,逐步戰勝恐高心理。」羅東雷一旁插話說。

  「唉,這個『逐步』是個關鍵字,解決心理的問題決不能一蹴而就。我第一次跳傘的時候,人雖然也跳下來了,但緊張得尿了一褲子,怕被戰友們笑話,你們猜我怎麼著?著陸時我故意往河裡跳,渾身弄濕,這才把醜遮過去了。」

  楊昌明剛說完,吳梅就樂,「不會吧,政委跳傘還尿褲子?」

  「你看你看,所以我這麼多年從沒說起過這事兒,開始不說是怕醜,後來不說是當了團政委、師政委,說了人家不相信。你看,我第一抖落出這事兒,吳幹事就不相信。但確有此事。」楊昌明問,「你們說這該怎麼評價?說我覺悟低,我打心裡不服氣;說我境界高,我又覺得有點虛報冒領。其實這無所謂境界高低,只不過我恐高輕微一些,第一次跳傘就被我戰勝了,劉放平同志恐高嚴重一些,第一次沒能戰勝,但你們誰敢說他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就跳不下來?不要一次沒跳下來就大驚小怪的,方也虹,你說對不對?」

  方也虹點點頭。

  楊昌明說:「如果認為我說得有道理,你就應該主動去看看劉放平,這時候他最需要你的鼓勵。」

  此時,劉放平坐在平臺上,獨自面對訓練場一片空曠和滿天晚霞。

  方也虹走過來,還沒開口,劉放平說:「也虹,我這人丟大了。」

  方也虹眼淚一下就出來了,「放平,別那麼想……」

  「不,我自個兒都覺得窩囊,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也虹,我也想跳下來,可一看到那深淵一樣的地面,頓時有種沒抓沒撓的無助感,心一下就揪緊了,血呼地直往腦門湧,糊裡糊塗地抓住機門框就不撒手,往下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直到飛機著陸,教官說咱們走吧,我才明白過來。」

  「放平,事兒都過去了,楊政委說如果你感覺不好,這一批可以不跳,等你心理上有了充分準備後再補。」

  劉放平搖頭,「不,無論如何我不能等到下一批去。你不用勸我,多等一天我就多受一天自責的煎熬,明兒就是傘不開我也得跳。」

  方也虹責怪道:「都胡說什麼呢。」

  劉放平說:「真的,也虹,你知道嗎?當我抱著傘走下飛機,從一大群戰士中間走過的時候,他們看著我一聲不響,可那些年輕的眼神都跟錐子似的,能紮死人。我一下就明白,在空降兵要是不敢跳傘,你一天都呆不下去。」

  方也虹欣然說:「你這麼說我倒相信你明天一定能跳好。」

  劉放平說:「你放心,我決不會讓你再丟一回臉,但你得幫幫我。」

  方也虹問:「怎麼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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