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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錦仙!錦玉!錦蓮!錦上添花的南原三錦,你們也快點進來吧。」

  「來了!拜見府使大人。」

  「弄玉!蘭玉!紅玉!冰清玉潔的南原三玉小姐,你們怎麼還不進來呢?!」

  「來了!拜見府使大人。」

  「最後,風吹花落的落春小姐!」

  「好吧,我現在進去啊。」

  一聲沙啞的話音雷鳴著沖向天空,正在用線絞臉的落春,隨著自己的聲音慢慢兒地走了進來。她滿臉塗脂抹塗粉,直到耳根,看那顏色,白於石灰。她長得又粗又高,賽過怪模怪樣的圖騰木俑『天下大將軍』。她一時顧影自憐,又一時顧盼自雄,高高提起羅裙,緩緩移動著白鷺似的大步,來到卞府使前,跪拜說道:

  「我這個落春來啦。府使大人遠道而來,多麼疲勞?落春晩點參見府使大人,敬請原諒。」

  「……」

  卞府使連看都不看她,只是怒目圓睜,閉口不言半天了。這時,左右神色慌張,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所有的南原妓女,雖都集聚在府裡,但卞府使一直沒有聽到『春香』此一名,心想:

  「奇怪,為何不見那久已聞名的春香呢?」

  卞府使接著對戶長斥責問道:

  「你們已經點完了這裡妓女的名字,怎麼沒有點到春香這個丫頭呢?難道她不是妓女嗎?」

  「稟告府使大人!春香之母,是個退妓,不過,春香她呢,不會算是妓女。」

  「哼,胡說八道!她既然不是個妓女,那麼,身居深閨的女孩兒,怎能那樣艶名遠揚呢?你說!」

  「這,這,春香根本不是妓女。只因她是藝姬之女,又加上她才色出眾,故而馳名。實話實說,其間,不少權門世族,都欲登門求見,但春香母女一槪不理不睬。不必說外來的門閥子弟,就是小人等原籍本地的人,雖然毗鄰相處上了十多年,但見面之時,從來沒有過輕浮戱弄、耍笑捉弄的言行。府使大人!說來也是天緣的巧合,前任府使大人的令郎李公子,卻與春香小姐結下了百年之好。這位李公子隨父上京,臨行之時,盟個誓說,待他中了狀元之後,便來迎接春香小姐。現在,那個小妮子便聽信了李公子的這一番話,居然守起節來了。」

  卞府使聞言怒道:

  「胡說!你這個下賤胚子,懂什麼呢?想那李公子,是何等有身份的人!不僅嚴父在堂,而且是未婚少年,豈能娶這等身份的丫鬟為妾?你這個下賤胚子,若再多舌的話,本府就要重治你等,決不容情。你們聽著!我本來高高興興地要看春香這個丫頭,你們這樣說,我就可以放棄不看她嗎?」

  卞府使說到這裡,張目環視著左右,高聲斥道:

  「不必多囉嗦,快快與我把她叫來!」

  此令一下,吏房立即進言,道:

  「府使大人!春香小姐確實不是藝妓,不能隨便傳喚一個良家女子,而且她已與前任府使大人的令郎海誓山盟,結為秦晉之好。大人與李公子雖不是同輩,究竟有同閥之雅,如果強行傳喚春香前來,我這個小人擔心不得大人有傷體統。」

  卞府使一聽,勃然變色喝道:

  「住口!立即與我去傳喚春香前來聽點!如有片刻延誤,你等以下各廳頭目,一併撤職問罪。快點兒把她叫過來!」

  「……」

  卞府使一聲斷喝,府裡的各廳頭目,慌得團團亂轉,駭得魂飛魄散,退下廳來,互相議論,道:

  「這怎麼辦,怎麼辦?怎麼有這般事情?可憐好一個春香貞節之女,眼看就要受那無情的劫亂。府使大人之命難違,只得勉強前往。」

  一些使令和官奴,奉了嚴命,慌慌忙忙,來到春香家門前。這時,春香自不知使令、官奴等來到,正在泣不成聲地思念李公子,哭了訴,訴了哭,唱一支又慢又哀的調兒,心中萬般酸楚。聽了她的哭訴,不論何人,也覺得悽愴,只聽她哭唱:

  一心思念我郎君,食不甘味,睡不安枕,擔心他骨瘦如柴。我要去,我要去,我要跟著他去。哪怕千里萬里,千山萬水,我也要到漢陽去。狂風暴雨擋不住我,即使海東靑鳥飛不過的洞仙嶺,我也能攀登。找到郎君長相守兮,再也不會勞燕分飛。我這樣晝夜思念漢陽郎君,漢陽郎君是否這樣思念我?我真擔心他另有新歡。

  春香的哭訴之聲,那些使令、官奴全都聽到。人非木石,誰能無情,不覺喉頭作熱,個個為之動容,好似春冰落水,盡都溶化,眾人巽口同聲心裡說道:

  「唉!春香這個女孩子,這般可憐巴巴,難怪那為人正直的少年君子那般愛慕她呀!」

  使令等人,躊躇了半天,只因上司差遣,身不由己,聽了一陣,終不免上前敲門,叫道:

  「開門啦!開門啦!」

  月梅在房間裡聞聲,吃了一驚,從門縫中向外窺視,見了來人是府裡的使令和官奴之輩,心中想道:

  「今日乃新官到任的第三天,照例是傳呼點考之日。這些人為何來到我家呢?莫非其中有些蹊蹺之事?!」

  當下,不容月梅細想,只好硬著頭皮,慌忙前去,開了大門,迎著使令等人,說道:

  「原來是各位値班使令,真是稀客。快進屋裡坐。今天,什麼風把各位吹來了?新任府使為人如何?各位快請坐吧!」

  月梅這樣隨口說這說那,就拉著使令們,進到客廳中坐下,然後招呼香丹,吩咐說:

  「香丹,擺上酒來吧!」

  稍後,月梅斟了滿滿各一杯酒,向使令們敬著酒說:

  「你們進京迎接新任府使之時,可曾去過前任府使家中嗎?我家女婿李公子為何音訊全無啊?他怎麼這麼心狠手辣呢?前幾天,我有心請各位前來,商量個辦法,只因耳目眾多,未便相煩。」

  「別客氣!我們來的是,只是……」

  使令們實在沒詞兒,只相顧一顏,連連喝了幾杯酒。月梅早就看透了他們的來意,等了他們喝得有八成醉,便打開櫃櫥,取出五兩紋銀,殷勤說道:

  「請拿去買杯酒喝吧!一切還望多多關照!」

  使令們這時已酩酊大醉,巽口同聲說:

  「什麼銀子啊!我們為什麼前來,你心中應該明白。我……我……我們不是來討銀子的,快收回去吧!」

  月梅看了使令們如此辭謝,只好回過頭來,向領班使令再三勸誘說道:

  「使令大人,請您收下吧!」

  「這……這……有點兒不好意思,還是五兩哩。」

  領班使令這樣說著接過銀子,揣在口袋而起來,同別的使令們一起三歪兩斜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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