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春香傳 | 上頁 下頁


  方仔聽了,笑道:

  「哎呀呀!少爺,您這是什麼話呀?要是天皇氏聽了你這滿口胡柴,也會嚇昏的了。」

  李公子不理方仔之言,又翻開《赤壁賦》,琅聲讀道: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李公子讀到這裡,又興味索然,便又改讀《千字文》,念道:

  「天空的天,大地的地……」

  李公子剛念了一句,方仔聽到,就問道:

  「少爺!您突然讀起《千字文》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方仔,你聽我說!這本《千字文》,原來是中國梁朝的周興嗣所著的。那麼,他一夜之中撰成《千字文》,他的頭髮都白了,所以把它又叫《白首文》。其實,對《千字文》字句的深硏細鑽,是很有意義的。也就是說,所謂天地者,乃是七書之本……」

  「少爺,我這個傭人也讀過《千字文》。」

  「哦,你也讀過《千字文》嗎?」

  「當然。」

  「你既然知道《千字文》,你給我讀讀看!」

  「好!請您聽我讀。那又高又藍的天空是『天』,又深又厚的大地是『地』,又黑又黑的黑暗是『玄』,那燒掉的黃色是『黃』……」

  「喂,喂,你別開玩笑。你確實是一個下賤人啊。你在哪裡學到乞丐的討飯歌,用這種古古怪怪的調子來念呢?不對了。你聽我念吧!」

  李公子就順口胡謅道:

  「天開子時生天,廣大穹隆太極圓;富有這樣意義的天空,這個便是『天』。地辟於丑時,五行八卦都齊備;富有這樣意義的大地,這個便是『地』。三十三天,天外天,空複空,玄又玄;富有這樣意義的玄天,才是『玄』。二十八宿,配金木水火土所定的星宿;富有這樣意義的黃道,才是『黃』。太空日月輪昏晝,天皇玉宇崢嶸;富有這樣意義的殿閣,謂之『宇』。歷朝歷代,有興亡盛衰,古往今來馳驟快;這就謂之『宙』。大禹治水開洪荒,箕子推演洪範九疇,具有這樣意義的洪大,就謂之『洪』。三皇五帝逝去,亂臣賊子蜂起,無秩無序;這樣的混亂局面,就謂之『荒』。東方啟明,一輪紅日徐徐升上杲杲天空;這樣升起來的太陽就是『日』。億兆蒼生,擊壤高歌,康衢煙月;這樣的月亮就是『月』。寒星微月,運轉不息,月華光耀,三五之夜,則月盈;這就謂之『盈』。世上萬事萬物都像月亮一樣,過了十五,就是既望,月亮就由盈轉昃;這就謂之『昃』。天上三光日月星,河圖洛書相繼出,二十八宿燦爛如銀的星辰;這就謂之『辰』。可憐今夜宿娼家,鴛鴦衾枕共睡眠,願與佳人鸞鳳歡;這就謂之『宿』。春秋時代風雷激,風流奇士列史乘;這就謂之『列』。月色依依三更夜,一縷情絲萬丈長,敞開情懷,切切私語;這就是『張』。今日朔風蕭蕭來,臥榻岑寂成夢難;這就是『寒』。枕頭高高難入睡,請你伸過玉臂來;這就謂之『來』。卿卿我我相偎抱,兩情熱似火,冰冷雙足熱出汗;這就是『暑』。臥榻情太熱,快到涼快的房間去歇歇;這就謂之『往』。不寒又不熱,梧桐落葉,蕭蕭風中清秋節;這就謂之『秋』。白髮兩鬢萬事休,流年似水去悠悠,髫年之時心氣高,花甲應是成熟時;這就謂之『收』。朔風勁吹,樹木凋落,山川原野,白雪覆蓋;就謂之『冬』。輾轉反側,寤寐不忘,我心中的人兒,閨中深深藏;這就謂之『藏』。昨夜細雨,芙蓉綻開,姸態光潤;這就謂之『閏』。生平第一次寓目這艶麗之姿,洞房花燭應有時;這就謂之『餘』。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山盟海誓,白頭偕老;這就謂之『成』。恩愛夫妻,歡樂時光,不知歲月之流逝;這就謂之『歲』。貧賤之交不能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我決不會薄待小春香,這些想法在我國《大東通編》法典裡有記載;這就謂之『律』。還有,《詩經》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春香嘴唇緊緊吻著我的嘴唇,這豈不是『呂』字嗎?!哎呀!但盼速速見紅妝,我懸想綦切!」

  7.才慰椿庭

  李公子只顧信口雌黃,那管聲音越念越大,竟這樣大聲叫嚷起來。這時,李府使吃罷晩餐,覺得有點兒累,便躺在炕席上休息。忽聞『我懸想綦切』的叫嚷聲,嚇了一跳,大為驚巽,便喊道:

  「來人啊!」

  「有。」

  「你快到書房裡去看看!有什麼事兒?有人生病嗎?」

  有個傭人跑到李公子這兒來,問道:

  「少爺!您這兒有什麼事兒嗎?……老爺聽到你的叫嚷聲,讓我來問問。我怎麼回稟他才好?」

  「哎呀!人家的老人也有耳聾症,聽也聽不清楚;遍遍我的父親,耳朵這麼尖啊!」

  李公子心裡想:

  「既然聽到,還要來問我,這到底是怎麼辦才好?」

  想了半晌,李公子有些佯驚地對傭人說:

  「你回去這樣回答吧!我讀《論語》時,讀到『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因而想到周公,一時興起,所以不自覺地高聲朗讀。」

  那個傭人回去,遵照李公子的意思,向李府使回稟。李府使聽了,信以為真,感到很高興,就命他去喚陸郎廳來。

  稍後,陸郎廳進來了。看他的模樣兒,人很古樸;看其步態,又好像心中有許多憂愁。

  「府使大人!這些日子,過得還好嗎?」

  陸郎廳恭敬地問候,站著等待李府使的吩咐。李府使歡迎他,說:

  「啊,你坐吧!你跟我是多年的老友,不必多禮。回想當年同窗共硯之時,厭讀詩書,不是打個盹兒,就是玩耍。不意犬子卻喜讀詩書,剛才又乘興高吟,我願足矣。」

  陸郎廳聽了李府使的話,不由自主地隨口說道:

  「是嘛,少時最討厭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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