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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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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存故意磨磨蹭蹭,萬分不舍地說,「我下午再走,上午是劉志浩的現代文學課,不上也罷,于小春會幫我答到。」 墨池道,「那可不行,劉志浩跟你那麼熟,你不上課他肯定能發現。他要是在考試上為難你就不好了,你還帶著處分呢。」劉志浩平時和學生打成一片,上課卻毫不含糊,尤其是考勤,遲到的警告,缺勤該科考試直接算不及格。搞得學生們既喜歡他又怕他,永遠和他保持適當的距離。 「處分」是思存心中永遠的痛。學校都把舞會開到迎新生聯歡會上了,她那個「資產階級自由化」的處分卻一直沒有個明確的說法。畢業前要是不撤銷處分,成績優異的她就沒法畢業。她找領導反映了幾次,領導只告訴她安心學習,畢業前會給她撤銷的。因為那個處分,她的大學生涯總是背著個無形的包袱,想不起來就算了,偶爾想起來,總覺得又委屈又擔憂。 墨池見她蔫了,知道自己說重了話,趕緊轉移話題,「快走吧,我一會也得上班呢!」 思存叫道,「你病還沒好透呢!」 墨池笑道,用報紙社論的口氣說,「這叫輕傷不下火線。感冒發燒就不上班了,還怎麼建設四個現代化?」 思存摸摸他的額頭,確定真的是沒事了才說,「那好吧,反正我下午四點多就沒課了,整好去你單位等你下班。」 保姆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了早餐,招呼他們吃。思存撈了根油條啃著,請求保姆給墨池單做小米粥,油條,對於病情初愈的墨池,太油膩了。她快遲到了,叼著油條就騎上了自行。 思存緊趕慢趕,總算趕上了劉志浩的現代文學史。大三的思存已經會評斷一個老師,劉志浩做活動生動新穎,課卻講得比較呆板。現代文學史本來擴展內容就不多,劉志浩也沒有太多的講臺經驗。思存聽得索然無味,開始盤算下了課怎麼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另一教學樓的英語教室。 思存這學期選修了英語聽力與口語課,每週一上午十一點,正好是劉志浩課結束後的五分鐘。劉志浩的教室在東樓五樓,英語口語在西樓六樓,路上哪怕耽擱一分鐘,她都有可能遲到。聽說這門選修課異常火爆,去得稍晚連座位都占不到。 下課後,思存和于小春說了再見。于小春沒有選修英語課。思存匆匆跑下五樓,又匆匆過馬路,匆匆上六樓。才踏進西樓,就聽見上課鈴聲震耳欲聾。思存跑得呼哧帶喘,終於在英語老師剛剛開講前沖進教室。 果然火爆,教室裡黑壓壓座無虛席,就連過道都加滿了凳子。思存臉色通紅地四下觀望,進退兩難。突然有個男生站了起來,讓出一個空位。他旁邊的另一個男生揮手叫道,「思存,過來,我給你占了位子。」思存抬眼一看,正是江天南。 整個教室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思存。思存連忙擺手道,「有人坐了,我不坐。」 江天南揚聲道,「我剛才和他說好了的,位子是我給你占的,你來了他就得走。」 教室裡響起一片噓聲,老師剛講了開場白就被打斷,很是不悅地說,「要上課就趕緊找座位,不上課也別影響其他同學。」 思存尷尬萬分,只想儘快脫離焦點。她低下頭,快步走到江天南的旁邊坐下,拿出書本,坐端正。 思存是在走神。她知道江天南的心思,和他坐在一起,怎麼都彆扭。她故意扭頭不看他,自己都覺得做作,又正過身子,低頭死瞪著書本,眼睛卻不自覺地往江天南那邊瞟。她暗暗想,只要江天南想和她說話或者搞小動作,她立馬起身就走。大不了不上這門課。反正她們學校的英語類選修課不計入總成績。沒想到江天南若無其事地聽講,還不斷會意地點頭。思存自己鬧了個沒意思,趕緊集中精神,認真聽課。進入八十年代,學英語的資源越來越多,老師進行了簡要講解後,打開收錄機,為他們播放原文錄音。江天南一邊聽一邊快速地做英文記錄,顯然功底相當不錯。思存的英語成績也很好,但是她學得是啞巴英語,讀寫沒問題,聽說卻差了很多。老師放的錄音,她只能聽個一知半解。 這個老師很會調動課堂氛圍,放完錄音,馬上安排了互動環節,請同桌之間模仿錄音互相對話。選修這門課的大都是英語角的積極分子,不怕多說,就怕不說。對老師的安排熱烈擁護。思存有點傻眼,她的同桌不就是江天南?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本來決定一言不發的,可是老師讓同桌之間對話,她哪敢不對?她不情願地對著江天南,擺出不合作的態度。江天南開始講話,他的發音很標準,口語很流利,但是聲音沒有墨池有質感,思存皺皺眉,等他說完,面無表情地往下接。 「You have such beautiful voice。」(你的聲音很動聽)做完練習,江天南說。 思存瞪了他一眼,背過身去,扭頭看後面兩個同學的對話,不和他多廢一句話。 練習完畢,老師說,「下面請最先完成練習的一組到臺上來表演一下。我注意到了,最先完成練習的,是中間的這兩位同學。」老師走下講臺,站在江天南和思存的旁邊。 這節課的後半截,思存基本沒聽進去什麼。剛才在臺上,她緊張得磕磕巴巴,和江天南的倜儻風度形成鮮明的對比。下講臺的時候,她還一腳沒踩穩一個趔趄,差點摔個大馬趴。多虧江天南反應迅速,長臂一伸,一個猴子撈月把她撈了起來。教室裡發出哄笑聲,思存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第30章 又是一個週一,墨池的身體已經徹底好了。上周思存幾乎每天下課都會回家陪他,再趕著學校鎖門前回去。短短七天,她的下巴尖了,身子瘦了。周日傍晚返校,墨池給她帶了許多的好吃的,還讓保姆給她裝了滿滿一飯盒蒸肉排,讓她給302的女生們打牙祭。 思存高興地抱住墨池的脖子咬他。墨池真是個好丈夫,不但把她喂得飽飽的,也不忘幫她做公關。這幾年,302的女生沒少吃到思存「親戚」給帶的雞鴨魚肉、時鮮水果。思存自行車的兩個車把上都掛滿了東西,晃晃悠悠地騎回學校。 一進宿舍,思存看到宿舍中間的桌子上,放著好大一束鮮花。新鮮的玫瑰,紅得象火,被包在彩色的包裝紙裡,怒放著,很是炫目。思存小時候經常采野生的玫瑰花,回家讓媽媽給她烙好吃的玫瑰糖餅。這種包裝精美的玫瑰,她只在蘇聯電影裡看過,是用來送給心上人的。 「誰的花?快收下去,看我給你們帶什麼好吃的來了。」思存拎著那麼多東西,手都酸了。她也喜歡花,但至少要先把那兩大袋子吃的放下才行。 董麗萍道,「你還問呢,這是江天南送給你的。」 思存驚得差點把手上的東西扔地下,「他送我這個幹嘛?」 「當然是在追你了。」張繼芳說。 余小春手最快,已經打開思存帶來的好吃的,撈起一塊肉排就啃,含糊不清地說,「江天南還真浪漫,這麼一大束花,就托她們班女生給送來了。蘇紅梅還以為是送她的,結果空歡喜一場。」自從江天南重新開始追求思存,蘇紅梅就和思存開始了冷戰。好在思存忙著惦記墨池,也沒時間去在意她。 思存瞪著那束花說,「他這樣不好的。」 余小春道,「你要是喜歡他,這就是好事。你要不喜歡他,這就是壞事。那你是怎麼想的呢?」 思存坐在余小春的床上,使勁瞪著花束,似乎這樣就能讓那惱人的鮮花消失。她斬釘截鐵地說,「我和他當然不可能。」 余小春不解地說,「江天南挺好的啊!」 思存想起江天南就沒好氣,說,「你覺得好你跟他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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