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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理由就是……」思存頓了一下,決心把話徹底說開讓他死心,「我已經結婚了。」

  江天南撲哧笑了,「思存,你真是小孩心性,又編這麼不靠譜的理由。」

  思存氣結,「愛信不信!」

  江天南堅定地說道:「這次我不會放棄的!」

  第二天,為了躲江天南,思存沒去禮堂參加最後的彩排,反正該她寫的她都寫完了,去了也是看熱鬧。

  聯歡會是在週六的下午,思存本來打了如意算盤,早早溜回家去看墨池,再一起過個甜蜜蜜的禮拜天。吃午飯時卻看到了劉志浩,劉老師讓她下午早點兒去禮堂,順便幫幫忙。思存只得應允了。

  禮堂被佈置得流光溢彩,華燈閃爍,閉合的大幕上掛著「歡迎新同學」幾個大字。一會兒幕就會拉開,呈獻給學生們一場生動多彩的聯歡盛會。

  思存忙前忙後地擺鮮花、掛條幅、擺凳子,演員們在後臺緊張地化妝,主持人江天南佔據舞臺一角,閉著眼睛念念有詞,不見緊張,倒顯出幾分悠閒。

  偌大的禮堂裡擺出幾千個凳子也是個大工程,又要對齊,又要考慮間距。禮堂裡放著振奮人心的《運動員進行曲》。三點鐘,學生們陸續進場,絢麗的會場讓他們發出嘖嘖的驚歎聲。思存擺好凳子,近水樓臺地坐在了前排的中間位置。別的她都不想看,就想看她執筆創作的小短劇。

  時間到了,音樂聲停止,學生們也很配合地安靜下來。大幕徐徐拉開,燈光集中到舞臺中央的男青年身上,墨藍色的西裝和雪白的襯衫讓人眼前一亮,男生微微一笑,激情澎湃地執起話筒,「跟隨時間的腳步,我們走進了生機盎然的八十年代。從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到八十年代的第一批大學生,我們都是時代的寵兒。今天,在北方大學的校園裡,為了祖國美好的前程,為了這充滿活力的八十年代,為了我們光輝燦爛的未來,我們歡聚一堂,現在我宣佈北方大學1980年度迎新生聯歡會開始!」

  思存聽得臉熱心跳,這開場白是她寫的,感覺就像她在臺上主持一樣。底下的學生很配合地鼓掌,江天南從容目視台下,一一介紹了到會的校領導和各級各系的師生。舞臺上雖然只有他一個人,卻氣定神閑,遊刃有餘。接下來江天南幾乎摒棄了思存的原稿,只是按照流程自由發揮,他說:「為了迎接新同學的到來,我們特意為你們精心準備了這台聯歡會。但這聯歡會又不全是為了你們,也是為了展示我們這些恢復高考後的第一代大學生,改革開放後第一屆大學生的精神風采。下面請欣賞第一個節目——歌曲《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

  思存不得不承認,江天南的主持詞裡沒有太多政策性、程式化的東西,卻更加生動自然。思存創作的短劇安排在快結尾的時候演出,她創作得情節豐富,內容寫實,卻掌聲寥寥。思存有點兒失望,幾年後她才知道,小品重要的不是寫實,而是誇張。

  聯歡會上的思存心裡萬分不服氣,她已經想開溜了,她要回到家去,找墨池評評理,究竟是她寫得不好,還是觀眾不懂得欣賞。場內的氛圍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從安靜肅穆到激情熱烈。思存聽到江天南說:「下面要進入聯歡會的最後一個環節——集體舞會。」

  台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同學們多是興奮,同時卻不知所措。畢竟會跳舞的學生實在是少數。江天南果然是個舞臺天才,靈機一動,馬上想到自己表演,調動氣氛。他隨著音樂節奏起舞,台下頓時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

  江天南突然跳下舞臺,又引起一陣驚呼。他邁著霹靂舞的步伐走到前排正中,向思存伸出了雙手。正謀劃著開溜的思存嚇了一跳,不明白狀況。江天南又向她伸了伸手,思存聽到歡呼聲、尖叫聲,甚至口哨聲。她終於反應過來,江天南是邀請她跳舞呢。

  思存搖著頭往後躲。江天南不依不饒,繞到她的身後,雙手隨著音樂向上抬,做出邀請的動作。思存感到全場的目光都投向了她,于小春和劉志浩都在推她。思存咬咬牙,跟江天南上了舞臺。

  思存從沒有這樣被眾人矚目過,緊張得手腳都硬了,不知道怎麼放。她本來就不會跳舞,這會兒更像個稻草人一樣,傻乎乎地伸著胳膊一動不動。江天南有辦法,他拉起她的手,圍著她,環繞、騰躍、起舞。思存就像個美麗的道具,在江天南的襯托下,不動也散發著韻律的光彩。台下的觀眾產生了兩極分化,古板些的學生不好意思參與,主動離場了,大膽的則紛紛效仿,更有甚者,沖上了舞臺,把主持人包圍在中間,歡快起舞。

  舞臺上人越來越多,江天南和思存被擠出了包圍圈。思存緊張得鼻尖直冒汗,江天南伸出食指幫她抹掉汗珠,笑著說:「我們真是最佳拍檔,看大家多高興!」

  思存裝作整理頭髮,擋開了江天南的手。他們被人群沖散,不等江天南回過神來,思存閃下舞臺,跑了。

  思存徑直跑回宿舍,大家竟然都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進過派出所的302女生學乖了,凡是跟舞沾邊的,都離得遠遠的。思存默不作聲地爬到上鋪,與此同時,蘇紅梅通地從床上跳下來,摔門而去。

  躺在床上看書的于小春捅捅上面思存的床板,「蘇紅梅吃醋了。」

  思存想著心事,心煩意亂,並不搭腔。

  董麗萍來了精神,一骨碌爬起來道:「思存,江天南是不是又要追你?」

  于小春道:「江天南長得好,家世好。他爸和蘇紅梅的爸爸是同僚,都是地級幹部!不過他沒有你親戚家的表哥好看,可惜了,他斷了一條腿。」

  思存動了動嘴唇,于小春又說:「思存,你比蘇紅梅更配得上江天南。」

  思存用被子蒙住了頭,煩躁地翻來覆去。她的計畫全亂了,本來打算下午就回家,結果從聯歡會上耽擱到現在。她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回家,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墨池。別的男人在追求她,讓她覺得對不起自己的丈夫。

  墨池自從能站起來以後,每個週六傍晚都會在巷口等她,前幾天她的自行車爆胎了,推著車走了很久,一進巷子,墨池架著雙拐站在那裡,還在等。

  想到這裡,思存一骨碌爬起來。不管發生什麼,她要回家去,回到最愛的人身邊。墨池肯定會幫她想辦法,有墨池在,她什麼都不怕!思存重新充滿了力量,穿戴完畢,撒腿就跑。

  她沒想到,竟然已經快十點了,舍監阿姨都在準備鎖宿舍樓的大門。思存趕緊跑了出去,騎上自行車,風馳電掣地回家。

  路上又黑又靜,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為了抄近路,思存拐進沒有路燈的小路,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地上,兩邊的楊樹沙沙作響。思存毛骨悚然,低著頭飛速前進。行進花巷,看到墨家小樓裡的燈光,思存的心裡踏實多了。墨池並沒有等在門口,都這個時間了,他肯定快睡了。思存輕手輕腳打開大門的鎖,心裡盤算著墨池要是發飆的話怎麼哄他。

  上到二樓,思存調皮地把耳朵貼在門上,聽墨池的動靜。意外地,她聽到了陳愛華和保姆對話的聲音。思存心裡一急,推門而入。

  ——下接網路版——

  第29章

  陳愛華和保姆守在墨池的床前,保姆還拿著條熱毛巾,捂住床頭的輸液瓶。陳愛華撫摸著墨池的額頭,一臉的焦急。思存的腦袋一下子大了,一個箭步沖過去,叫道,「墨池怎麼了?」

  陳愛華厲聲說,「你還好意思問!墨池在外面等了你三個多小時,這麼大的風,他的身體哪能受得了?」

  思存如當頭棒喝,現在已是初秋天氣,北方的夜晚已經很冷了,今天又是個大風天。墨池竟然在巷口等了她三個多小時!她蹲跪在墨池床前,墨池燒得臉色通紅,一隻手上插著針管,正在輸液,悶悶地咳嗽。聽到她的聲音,費力地睜開眼睛,竟然還努力撐起身子,虛弱地對陳愛華說,「媽,你別怪她,我發燒兩天了,和思存沒關係。」

  「發燒兩天還去吹冷風,你真是不要命了!」陳愛華氣急敗壞地數落兒子,又心疼,趕緊扶他躺下。墨池顧不得在輸液,用插著針管的手抓住思存的手,對陳愛華說,「媽媽,太晚了您和阿姨去休息吧,別為我擔心。」

  陳愛華對思存嘴上雖凶,心裡還是認可的。她起身道,「今晚睡輕點,要是不退燒就喊我。」

  思存忙道,「知道了。」她結果保姆手裡的熱毛巾。藥水涼,輸進身體又疼又冷,需要用熱毛巾捂著加溫。

  看著母親走了,墨池虛弱地笑道,「別聽我媽的。她就是喜歡大驚小怪,我沒事。」

  思存都快哭出來了,「都是我不好。」

  墨池拉著她,讓她坐在床邊。他的手掌又幹又熱,灼痛的思存的心。墨池笑道,「以後回來晚了打個電話,你們老師辦公室就有電話。」

  思存道,「今天晚上迎新生聯歡會,我本來想溜來著,沒溜成。」墨池病成這樣,她決定先不說江天南的事。

  墨池又要起身,引發一串咳嗽。思存壓住他,小聲說,「你別動,需要喝水嗎?」

  墨池搖搖頭,平息了咳喘,問道,「開聯歡會到這麼晚,吃東西了嗎?」他對她的要求越來越簡單,吃飽了、穿漂亮了、每天開心了,他就高興。至於她的學業,他早已不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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