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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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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卻停止了哭泣,她咬定牙根說:「寧可玉你個雜種操的甭想管住我,我就是要找人養孩子!娘你給我拆開,拆開了我再去跟野男人睡覺!」 事情源於去年夏天小米經歷的一次強姦事件。那天小米正冒雨在東山上拾「山水牛」。 「山水牛」是魯東南山區特有的一種昆蟲。它屬天牛科,幼蟲在地下靠吃草根為生,歷經三年蛻變為成蟲,在這年夏至前後下雷雨的時候出土,在半天中急急忙忙尋偶交配,接著死去。也不知哪一輩老祖宗發現這東西可以吃,尤其是炒熟之後香得很,於是每年山水牛出土的時候,人們都到野外到山上拾它。如今能生山水牛的荒山與田埂越來越少,這玩意兒便一年比一年稀罕了。 去年夏天一氣旱了二十多天,過了夏至還沒下雨。當地農諺云:夏至三天不下雨,地裡悶死山水牛。人們就借山水牛悶在地下的緊迫祈求天降雷雨。一天天地盼,盼到夏至後的第六天夜裡,終於聽到了雷聲雨聲。寧可玉和小米被驚醒後都睡不著覺,小米說:「可好了可好了,明天早晨就拾山水牛去!」寧可玉睡不著覺是慶倖旱情解除,對拾山水牛卻不感興趣,說:「甭去啦,山水牛早憋死啦!」小米說:「俺不信都會憋死,你不去俺去。」 第二天一早,小米就出門了。這時雨還在下著。雨點子稀稀落落,打在葦笠上沙沙作響。灰灰的雲彩掠著樹梢緩緩地動,東山則在雨霧裡朦朦朧朧像一頭埋頭拱食的肥豬。小米把臂彎上的瓦罐挎牢,把身上的蓑衣裹緊,急匆匆去了東山。東山坡上早有了一些與她做同一件事情的人。但小米並不注意他們,她注意的是地上有無山水牛。到東山腳下發現了一個,小東西正在草叢裡碌碌爬著。小米把它撿起來扔進瓦罐,瓦罐中隨即響起了小東西欲行逃遁但又徒勞的沙沙聲。 小米走上山坡,又拾到幾個。但她發現這兒太少,顯然被人搜索過了,便決定轉到山的東坡。那兒離村遠,去的人肯定少。翻過幾道山梁,小米走上一面零零落落長著紅頭松的山坡,那兒果然沒有人而山水牛特別多。身前腳下,不時便出現一個,它們一個個都成了小米的甕中之物。小生靈中還有一些傑出的,此刻正在低空中做飛行表演。小米便像喚牛犢一樣「哎兒啦、哎兒啦」地叫著,讓那小東西飛近她,這時她便將蓑衣的一角扯成個鷹翅,猛地一撲,便將它撲落在地,讓它到瓦罐裡與同類相聚。 瓦罐的底兒漸漸被山水牛蓋滿了,小米的腰也有些發酸。這時,雨點兒又落得緊了幾分。他去一棵大橡樹下站定,打算避一避雨,歇息歇息。 身前地上還有些山水牛在疾行。它們是那樣緊張那樣匆忙,草、藤、樹、石統統擋不住它們。它們爬呀爬呀,似乎漫無目的。但小米懂得它們的目的。看吧,兩步開外的一塊石頭邊,有一公一母兩個。它們先用長長的觸角相互磨蹭,接著母的一動不動,讓公的爬到自己身上去了——這些小生靈在地裡苦熬三年,終於盼來了在地面上的半天至一天生命。於是它們不吃不喝,連天地萬物都顧不上看一眼,就去忙著做這件事情。 看到這裡,小米身上忽然一陣發熱。 雨下得小一點了,小米又向前拾去。這時,正在交配的山水牛明顯地增多了。由於成雙成對,讓人撿拾時方便了許多,可不知怎的,小米心裡越發焦躁。 又遇到一個母的。它做出一種近乎倒立的姿勢,將腹部高高抬起,從腹尖伸出了一根銳銳長長的東西。小米知道,這是母山水牛在「亮槍」。它已交配完畢,現在要將「槍」插到地下,把卵排出。小米看到這種情景,心中隱隱生出一股妒意,便將它撿起,採用了拾山水牛的人都常用來解饞的做法:把它的「槍」揪掉,把她的肚子塞進自己嘴裡,用牙從根到梢去擠它的卵吃。小東西不願意,用它的六隻爪子上上下下抓她的嘴唇。但小米不在乎,仍是堅定地擠,直到將卵全部擠出。扔掉小東西之後,她嚼著滿嘴的山水牛卵,品著滿嘴的甜腥味兒,一種快感在心裡蕩漾開來。 「放炮嘍!放炮嘍!」忽有一陣喊聲從不遠處的山溝中傳出。小米慌忙跑到就近的一個凹地,像受驚的兔子般抱定一棵老栗樹。近幾年村裡蓋屋的多,到山上採石頭的也多,放炮是經常的,同時也是可怕的。等了片刻,那邊便是一聲巨響,從一片樹梢上飛起許多大大小小的石塊,「咕咕咚咚」地砸在遠遠近近的地上。在離小米十來步遠的地方,就落下了拳頭大的一塊。小米想是不是還有第二炮,抱著大栗樹再等,但等了一會兒也沒聽再響,心就放下了。這是她突然有了尿意,就將瓦罐放在一邊,退下褲子撅起屁股「嘩嘩」地撒。 不料,就在她直起腰提褲子的時候,只聽得背後的樹與草「唰唰」急響。她還沒來得及回頭看清是怎麼回事,身體就讓人掀倒並摁在了泥地上。她一看是村裡的爆破員寧二歪嘴,便含意不明地說:「你你你!」寧二歪嘴什麼話也不說,只是低頭扯她的褲子,由於過分用力,那張本來就歪的嘴此時歪到了左耳跟兒。不知為啥小米沒再喊,將頭扭到一邊任其作為。這時她看見她的罐子已經被寧二歪嘴踢成三十六瓣瓦碴兒,三百六十只山水牛全部恢復自由碌碌地向四處爬走。她剛剛想到可惜,想到要罵寧二歪嘴,可是下身的感覺立即把她的注意力轉移了。那是她從未經歷過的深入和衝撞。只幾下,小米就覺得寧二歪嘴在她的體內放了炸藥:耳邊一陣「轟隆隆」巨響,她本人則被炸得粉粉碎碎飛到了天上。還沒等她再落回地上復原,寧二歪嘴卻突然躍起身,把旁邊那把沉重的機器鑽往肩上一扛,像個竊得了手的盜賊似的飛快逃走。望著他的背影在一片樹林裡消失,小米才帶著滿脊背的泥水坐起身。 十點來鐘回到家裡,小米換下一身泥衣老是呆呆地坐著,寧可玉問她怎麼了她也不說。剛才在山裡的經歷給了她極大的震撼。她閉著眼睛一遍遍地回想那個情景那種感覺。她這才明白,她今天才算見識了真正而完整的男人。尤其是她在事後發現的男人遺留物,更讓她的心發抖發顫:這就是人種呵,這就是我當了半輩子女人還從沒見過的人種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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