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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吃過晚飯,天已大黑了,周和光回房休息。虎子接過何嫂端來給少東家洗臉的盆子,走進周和光的屋內。

  虎子問:「掌櫃的,你怎麼安排我?」周和光說:「哦,我們家在鎮上有個綢緞莊,你去學徒站櫃臺。」「那咱們的任務怎麼完成?」「讓你站櫃臺是為了隱蔽身份,先把情況熟悉一下,到時候我會分配任務給你。」

  3

  第二天,周和光帶虎子來到義和盛綢緞莊。這是三江鎮上最大的綢緞莊,門面十分氣魄。進到莊裡,周和光向悵房作了交待,給虎子換了一身行頭。

  周和光打量著虎子笑:「還行,有個夥計樣了。」虎子摸著綢緞說:「我的媽呀,這麼多綢緞,什麼時候能賣完啊!」

  周和光說:「天虎,在綢緞莊當夥計,一般都是學徒三年,這三年之內站不了櫃檯,大都是給老闆打零雜,燒火做飯,洗衣服看孩子。想學做生意,沒人教,全靠自己偷著學。」虎子故意逗趣:「幸虧你沒娶太太,要是娶了太太有了小少爺,我不是還得當保姆嗎?你還是晚兩年娶太太吧,等我學出徒再說。」「我倒是不急,可老太太急。」虎子有些認真地問:「你為什麼不急呢?也不是娶不起媳婦。」周和光仰天長歎道:「唉,國難當頭,戎馬倥傯,沒那心思啊。說點正經的吧,我教教你怎麼站櫃臺,首先,你這站相就不對……」

  天月在三江鎮的鹿記鞋店站櫃臺賣鞋,一個女顧客邁進店門:「閨女,給我挑雙鞋。」天月熱情地笑著:「大嬸,我們這兒不按季節售貨,春秋的夾鞋,夏天的布涼鞋,冬季的棉鞋氈靴烏拉都有,各色布料具備,您要什麼時候穿的?」女顧客說:「就是眼下穿的。」天月說:「那就是夾鞋了。」說著拿出幾雙鞋,「這些都是新樣式,您挑挑看。」女顧客問:「我拿回去叫男人看看,他要是不樂意,給換嗎?」天月說:「只要別弄髒了,給換。」女顧客說:「這閨女,真會做生意,好,就是這一雙了。」天月把鞋裝好盒子,女顧客滿意地走了。

  天月檢查著女顧客挑剩的鞋,挑出一雙來,對掌櫃的說:「這雙鞋有點問題,我標了個記號,不要賣了。」掌櫃的說:「知道了,放那兒吧。有批貨沒到,你去貨棧看看怎麼回事。」天月出門去貨棧,掌櫃的反復看著天月做了記號的鞋自言自語:「這鞋哪有問題?」把鞋又擺上貨架。

  天月前腳剛走,後腳進來了周家的女傭何嫂。她說:「換季了,給我們家老太太買雙夾布鞋。」說著她拿出一雙舊鞋,「我這裡有樣子。」掌櫃的從貨架拿下鞋來,何嫂挑來挑去,拿起那雙被天月標了記號的布鞋說:「我看好這雙,裝盒吧。」

  過了一會,天月回到店裡,她收拾著櫃檯說:「吳老闆說貨這幾天就到。哎?掌櫃的,我挑出的那雙鞋呢?」「你說那雙做了記號的鞋?我反復看沒毛病,剛才正好有個主顧看好,賣出去了。」「是個什麼樣的人買走了?」「一個穿藍布褂的大嫂。你打聽這個幹什麼?」「掌櫃的,您不是說做生意一定要講誠信二字嗎?那雙鞋有毛病,老人穿了不舒服,不行,我得把它換回來。」說著跑出了門。不一會兒,天月垂頭喪氣地回來,她沒找到買那雙鞋的人。

  一輛馬車在大門外停下,周和光下了馬車。虎子上前接過周和光手裡的皮包:「掌櫃的,你這一走就是好幾天,老太太念叨好幾回了,快去看看她吧。」

  吃晚飯的時候,周老太太說:「和光啊,你說你回來這些日子了,天天往外跑,媽和你沒說上幾句話,都忙些什麼?」周和光說:「媽,我離家這麼多年,有些親友都疏遠了,不得找他們聯絡聯絡感情嗎?」「這幾天你到哪兒去了?」「去了趟新京,會見幾個要緊的朋友。」「和光呀,生意上的事你可以先放放,趕快給我張羅個媳婦來家,別耽誤我抱孫子。」「媽,其實娶媳婦的事,我比你還急,婚姻上的事,可遇不可求,我不能拖來一個姑娘就是媳婦吧?」

  周老太太說:「你找媳婦,模樣說得過去就行,有三條不可含糊,一是要脾氣好,心細;二是要知書達理;這第三,我不強求,最好是個山東人。」周和光笑道:「媽,為什麼看好山東人了?」周老太太說:「為什麼?山東媳婦能幹,最講究孝敬公婆。」周和光:「那倒不假,山東是孔孟之鄉,講究倫理。」

  周和光飯後把虎子叫到自己屋裡說:「天虎,我這幾天到新京,收穫不少,獲得駐察哈爾關東軍的重要情報,這是咱們的第一份情報,你立刻動身送達軍部。」他千叮嚀萬囑咐,「路上千萬要小心。」「掌櫃的放心!」

  天月吃過早飯急著去鞋店上工,天好說:「跟你們掌櫃的說說,要是店裡不忙,你請幾天假,咱姐妹三個集中力量把地耪最後一遍,就不雇工了。」天月答應著走出門走。這時候,天星正坐在小炕桌前,拎著酒壺自斟自酌。天好勸說道:「老二啊,能不能不喝?東北的老爺們兒也不能天天早晨喝酒啊,我知道你這些年苦,可也不能這樣啊。」「你看你,我喝點酒你就叨叨個沒完沒了的,又心疼了?」天好耐心地說:「你怎麼聽不出好賴話?我不是怕你喝壞身子嗎?再說了,一個大閨女,要是戀上了酒,還怎麼找婆家?」「大姐,你要再對我說找婆家的事,我可就翻臉了,我這一輩子不嫁人。」「天星,姐知道你心裡放不下小半達,可他人走了,心裡想著就是了,日子還得往前奔啊。」天星哭著說:「姐,我對不住他呀!別說了,我是苦命人,誰娶了我也不會好。」天好也哭了,抱住妹妹:「好妹妹,別哭了,把姐的心哭碎了,你忘了咱娘常說的一句話了?手打鼻子眼前過,一切都會過去,日子還得往前奔啊!」

  日頭曬著,天很熱,三姐妹在自己的地裡汗流浹背地耪地。天星調皮地說:「東家,咱可是打短工的夥計,不敢得罪你。」天好故意凶凶地:「不許偷懶耍滑。」天月笑:「二姐,聽大姐這口氣,哪像姐姐,就是一個打頭的。」

  耪了兩天地,天月回到鞋店上工,她還操著那雙打記號鞋的心思。她拿出一雙鞋,走到掌櫃的面前說:「那個買鞋的,是義和盛綢緞莊的老太太。我得去給人家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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