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高滿堂:闖關東② >


  第二天中午,左雲浦讓吃飽喝足了的虎子領著來到宋承祖家住的地方。左雲浦正要找人打聽消息呢,就走過來一個中年女人。左雲浦上前問道:「請問知不知道住在這兒的一位長官到哪去了?」那鄰居對左雲浦說:「你說那個當兵的?事變當天就再也沒回來,聽說他已經戰死了,可惜呀,可惜呀。」那鄰居還說:「事變那天,姐三個回來找弟弟,誰知道一顆炮彈飛過來,姐妹三個活活地被炸飛了!」

  虎子一聽,喊了聲:「姐……」嚎啕大哭起來。他一邊哭一邊喊著,「我爹沒了,我姐姐也沒了,我沒有家了……」左雲浦趁此時機忙拉著虎子:「虎子,別哭了,跟我回去。」虎子哭著說:「我不給你當兒子!」左雲浦又進一步寬慰道:「我不讓你給我當兒子了,好不好?你先跟我回去,別害怕,有我吃的就有你的,這輩子我養著你,走吧。」虎子說:「我自己養活自己。」

  左雲浦問:「你怎麼養活自己?要飯嗎?聽我的,還是跟我回去。」「我不回去。」左雲浦問:「那你住哪兒?」虎子答不上來了。左雲浦十分有耐心地勸道:「跟我回家,你先住些日子,什麼時候想走,跟我說一聲,我絕不攔你。好了,在這兒給你爹和三個姐姐磕個頭吧。」虎子望著這片廢墟,慢慢地跪下來,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然後跟著左雲浦去了。

  日軍特務頭子土肥原賢二出面,召集已經投降的瀋陽官員和前清遺老議事,左雲浦和他的學生金子順也參加了這個會議,二人非常興奮。

  土肥原說話像念經:「諸位,今天把大家請來,想通知你們一件事。眾所周知,張作霖父子在滿洲的虐政很不得人心,大日本在滿洲的權益也得不到保障,我們有責任和義務幫助滿洲人民建立王道樂土,因此,滿洲獨立已經刻不容緩,必須建立一個新的國家,這個國家的名號就叫滿洲國!」

  大家議論紛紛。土肥原繼續念叨:「安靜!聽我說。我們的計畫是,滿洲國都設在長春,改名新京。這個國家由五個主要民族組成,滿族、漢族、蒙古族、日本族和朝鮮族。要說明一點的是,日本人在滿洲花了幾十年的心血,法律地位和政治地位自然和別的民族相同,同樣可以充當國家的官吏,我的意思大家明白嗎?」大家又議論紛紛。

  左雲浦道:「請問閣下,這個國家的君主呢?誰來擔任?難道也是你們的人嗎?」土肥原:「不不不,國家的元首我們已經考慮好了,就是你們前大清國的皇帝溥儀閣下。」大家驚呼:「哦!皇上回來!」

  左雲浦又說:「閣下,既然是這樣,我覺得這個國號有點問題,溥儀是大清國的皇上,這個國號還應當叫做大清國才對。」土肥原聲色俱厲地說道:「不!這不是大清國的復辟,這是一個全新的國家,它就叫滿洲國。我們不是請溥儀做皇帝,是做元首,做執政,你沒聽明白嗎!」眾人都嚇傻了,胡亂回答著:「明白,明白!」左雲浦倒是不怯,壯著膽子說:「可據我所知,溥儀還在天津呀。」土肥原反而溫和地回應道:「你說得很對,溥儀在天津。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我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到東北來的!」

  金子順悄聲地對左雲浦說:「老師,你就少說幾句吧,沒看見?日本人不太高興。」左雲浦大嘴一撇:「我管那些,誰也別想堵住我的嘴!」金子順說:「老師,告訴你個好消息,我托人在員警署謀了個差事,已經有眉目了。」左雲浦有點不屑:「哦?你挺有章程的呀。」金子順說:「什麼呀,就是混口飯吃罷了。」

  左雲浦垂頭喪氣地回到家,天黑之後,關起大門喝悶酒。他喝醉了,拍著大腿唱小調:「我好比籠中鳥……」唱著唱著,竟老淚縱橫地哭起來。左妻十分不解地問道:「雲浦,你哭什麼?要成立滿洲國了,你應該高興啊!」左雲浦說:「我高興個屁!日本人不要皇上,叫什麼執政。完了,我的頂戴花翎沒指望了,你的誥命夫人也要泡湯。」

  忽然間,前朝的舊官員佟致遠來拜訪左雲浦,二人正好好對酌。左雲浦說:「致遠兄夤夜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佟先生笑了:「所來不為別的事,受日本人之托,想請你去天津見一個人。」左雲浦問:「去天津見個人?見誰?」佟先生笑道:「跟我裝糊塗了不是?見皇上啊。」左雲浦不滿地說:「見他幹什麼?日本人為什麼麼不自己去?」

  佟先生道:「雲浦兄有所不知,日本人要建立滿洲國的事是他們的設想,還沒有征得溥儀的意見。聽說溥儀對建立滿洲國很有些天真的想法,抱定主意要做皇帝呢。」左雲浦繼續發著牢騷:「我就奇了怪了,日本人為什麼不讓溥儀做皇帝呢?溥儀本來就是皇帝,滿洲又是隆興之地,他回來做皇帝也是順天理合民意。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沒有皇帝的稱謂,請他來做什麼?」佟先生耐心解釋:「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想啊,日本國也有皇帝,在滿洲又安排個皇帝,兩國的關係不好處理,說白了,人家日本人是要溥儀做個傀儡,不能明說就是了。」

  左雲浦喪氣地說:「這麼說,擁立皇帝就徹底沒戲了?」佟先生說:「也不是說就沒戲了,日本人的意思,讓你去探探溥儀的口風,有些事可以商量嘛。」左雲浦心中似乎又有了點希望,便鬆口說道:「要我去見見皇上也不是不可以,可我就這麼空手大腳地去見皇上?」佟先生說:「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日本人都給你備好覲見禮了。」左雲浦這才有點笑意地說:「那好吧,等我準備準備,帶著兒子跑一趟。」

  左雲浦帶著虎子到瀋陽火車站和前清遺老們拱手告別。虎子瞪著大眼睛聽遺老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一夥人在月臺上正說著,快要上車了,佟先生匆匆跑來,呼喊道:「雲浦兄留步!」左雲浦奇怪地問道:「致遠兄,何以匆匆而來?」佟先生急急地說:「雲浦兄,天津不必去了,事情有變。」「何以言之?」佟先生悄聲地說:「土肥原已經秘密到了天津,成功地說服了皇上。皇上答應了日本人的條件,現在已經來到東北了。」

  左雲浦笑道:「看來皇上比咱們還心急。」佟先生說:「有消息說,皇上先前一口咬定要復辟登基,日本人不同意。先是說實行共和制,讓皇上做大總統,皇上不幹;後來日本人改了說法,說是實行執政制,說這只是一個過渡,還答應,將來議會成立之後,由議會通過恢復帝制的憲法。」左雲浦高興地說:「這麼說,皇上早晚要登基的?」佟先生道:「那是一定的,要不然咱們忙活一腚溝子汗,圖了什麼?」

  溥儀到了旅順,住在大和旅館。旅館大門由荷槍實彈的日本兵把守,一般人不能隨便靠近,日本軍人可以進進出出。溥儀住進這旅館,實際上和住在監獄裡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活動空間大點,吃穿用也都應有盡有。

  太陽把暖洋洋的光線灑在溥儀住的樓上窗前的桌面上。窗外有小鳥兒在歡快地叫。它們自由自在地飛來去,有幾隻小麻雀還飛到窗臺上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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