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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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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朱開山、文他娘、傳文、秀兒、一郎圍著一桌子酒菜。朱開山說:「一郎,上一回,秀兒也沒學清楚,你現在到底做些什麼?」一郎說:「在天津開了個商社,叫東勝商社。」傳文問:「一郎,買賣有多大?」一郎笑著說:「能有多大,憑我這點本事。」傳文說:「告大哥個實話,到底是怎麼個規模?」一郎說:「在爹娘面前,我就不裝假了,還行吧!養活了幾十號人,一年下來多少還能剩點。」傳文說:「剩多少?」朱開山說:「老大,你也是生意人,這樣的事,好隨便交底嗎?一郎,別告訴他!來,咱喝一盅。」 那文領著生子進來。文他娘介紹說:「一郎,這是你大嫂,叫那文,那是你大嫂的兒子,叫生子。」那文瞅了瞅一郎,笑了,朝文他娘說:「娘,一郎怎麼看也不像個日本人哪?」一郎站起來說:「大嫂,你好。」那文笑著說:「俺生子該怎麼稱呼你?」文他娘說:「就叫四叔唄!」生子嘴甜,上前也鞠了個躬說:「四叔好。」 一郎問道:「俺三哥、三嫂呢?」文他娘說:「可別提他們了!為了開煤礦,背著你爹把四味樓押上了,沒把你爹氣死。」朱開山說:「行了,一郎回來是喜慶的事,不扯他們。」一郎舉杯敬朱開山和文他娘說:「爹、娘,一郎敬你們一杯,不是你們當年救了我,我哪有今天哪!」朱開山將一杯酒喝下。文他娘說:「一郎,娘不喝酒,你可是知道的,娘就喝口茶吧。對了,你還得敬秀兒啊,當年還多虧秀兒,在山坡上發現了你。」一郎說:「是啊,要不是二嫂當年我就被化成灰了。來,二嫂,一郎也敬你一杯。」秀兒舉起杯,輕輕地抿了一口,一郎一飲而盡。 那文說:「一郎,俺弟妹沒跟你過來?」一郎笑了,說:「哪有什麼弟妹啊!俺一個人過。」文他娘說:「這可不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一郎,你的婚事,娘給你包下了!」一郎說:「行,俺聽娘的。」朱開山說:「一郎,你這趟來,除了看看咱家裡人,還有別的事情?」一郎說:「想在這開個分號,眼下正準備著呢!」生子說:「四叔,你那臉怎麼像大紅燈籠一樣?」文他娘說:「咳,他那是肚子裡沒食光喝酒了!一郎,趕快吃點兒什麼?」一郎說:「娘,我最想吃的就是你做的打鹵麵。」秀兒說:「對啊,上回來,一郎就光吃咱家的打鹵麵了。一郎說,那年他過生日,娘做的打鹵麵給他吃,他這麼多年都沒忘。」文他娘說:「是嗎,一郎?」一郎點點頭說:「娘,我永遠也忘不了啊!」文他娘誇獎說:「好啊,一郎好孩子,知情知義!」 秀兒瞅著窗外發呆,腦海裡總縈繞著《問》那首歌的旋律。文他娘進來說:「想什麼呢,秀兒?」秀兒說:「娘,你說,玉書他們現在在幹啥?」文他娘說:「娘也想他們啊!明天叫你大嫂去看看。」秀兒說:「俺也去。」文他娘說:「明天你還有你的事情。」她拿出塊懷錶來,遞給秀兒說:「一郎喝多了,臨走把這塊表忘咱這來了,明天你給他送去。」秀兒說:「他住哪俺都不知道,怎麼送啊?」文他娘說:「才剛,一郎來電話了,詢問這塊表,還說他住在馬迭爾大酒店。」秀兒說:「娘,明天你陪俺去唄?俺沒上過那樣的地方。」文他娘說:「娘就沒有娘的事了?自個兒去,出去溜達溜達,省得坐家裡淨長肉了。」 馬迭爾大酒店餐廳裡四下坐著時髦的男男女女,有中國人也有外國人。餐廳角落的一張桌邊,一郎和秀兒吃著西餐。一郎舉杯說:「二嫂,再喝點。」秀兒舉起杯一口喝下去了。一郎說:「二嫂,這可是酒啊!」秀兒說:「是嗎?咋沒平日裡喝的酒殺口呢?」一郎說:「不是和你說了嗎,這是葡萄酒,法國的。」秀兒笑著說:「俺喝它光覺著挺甜的,哪有酒味?」一郎又給她斟上一杯。 服務生送上一道菜。秀兒看了看說:「媽呀,這肉熟了嗎?俺怎麼看還帶著血絲!」一郎說:「這是牛排,西洋人就這麼個做法。」秀兒說:「半生不熟的,俺可不敢吃。」一郎看著她,忽然笑起來。秀兒有些醉意,面色桃紅,問道:「笑什麼,一郎?二嫂可沒喝多呀!」一郎說:「那年,我剛進咱家,一開口就是日本話:哈依,噢哈喲,古匝一嘛絲。我說一句,二哥就拍我一下臉,我說一句,二哥就拍我一下臉。我問二哥,我怎麼了?你老打我。你猜二哥說什麼?」秀兒問道:「他說啥?」一郎說:「二哥說,我就煩你說這種跟麵條似的話!二哥把日本話說成是麵條話了!」秀兒聽了笑得前仰後合,一仰脖,又喝了一杯酒。卻不曉得葡萄酒後勁大,秀兒迷迷糊糊地就趴在了桌上。 等秀兒醒來,天色已黑,窗外下著細雨。她四下看看,見一郎正在窗前熨衣服,忙起身說:「一郎,這是哪啊?」一郎說:「這是我的房間。」秀兒站起來說:「俺得回家了,天都黑了!」一郎說:「再等會兒,衣服就要熨完了。」秀兒說:「是俺的衣服?剛才我喝醉了吧?」一郎說:「還行!沒太醉。」秀兒說:「俺剛才沒說啥吧?」一郎笑了笑說:「光說小時候的事了,還有俺二哥。你喝口水,在床頭那都倒好了!」秀兒拿起水杯慢慢地喝著,望著一郎熨衣服的背影,心底湧起一陣陣暖意。 一郎把秀兒送回家,剛一進門,見那文打著傘急三火四地從外頭過來,跟他倆匆匆打了個招呼,一路喊著娘,進了四味樓。文他娘迎出來說:「咋呼什麼?」那文說:「我剛從老三那回來,老三病得不行了!躺在炕上,發著高燒,頭不抬,眼不睜,整個人都脫相了,玉書一步也不敢離。」文他娘說:「趕緊叫大夫啊!」那文說:「我這不回來找人嗎?」文他娘四下喊道:「傳文,傳文!」傳文聞聲跑過來。文他娘說:「你趕緊跟那文上老三那去!」傳文說:「出什麼事了?」那文說:「老三病了,病得不輕呢!」傳文說:「不用和爹說一聲?」文他娘說:「問那個凶神幹什麼?你麻溜跟那文去!」 文他娘心慌慌地回了屋,冷著個臉問朱開山:「你都聽見了,我問你,答不答應老三他們今晚搬回來了?」 朱開山說:「別想那個好事。」文他娘說:「好,你不答應,今晚我就搬老三那去。」 老兩口誰也不讓誰地吵著。傳文和那文進來了,一身的雨水。那文說:「娘,老三他們沒影了!」文他娘大驚道:「說什麼呢?」傳文說:「爹、娘,俺和那文剛才去了,屋裡屋外,找了個遍,連行李都不見了!這可怎麼辦?」文他娘說:「怎麼辦?還不快出去找!」朱開山攔住說:「找什麼?他們倆不是佛爺,也不是鬼神,上不了西天,也下不了陰曹地府,叫他們自在去吧!」文他娘火了,眼角一挑說:「他爹,我告訴你,說別的,我都依你,今天這事你做不了主。你是孩子他爹不假,可是他們在你肚子裡待上一天了嗎?你喂他們一口奶了嗎?都是我,我是孩子們的娘!你看你那個能耐,為了個四味樓,還把三兒攆出去了!四味樓算個什麼?一百個、一萬個四味樓也抵不上俺的三兒子!」 文他娘叫上傳文和那文說:「走,咱們找三兒去!三兒沒有爹,還有娘呢!」朱開山見文他娘真動氣了,這才抬起身,慢悠悠地說:「傳文,就別勞碌你娘了,上那個潘紹景家去看看。」傳文問道:「老三,能在那兒?」朱開山:「他能上哪?眼下,也就是紹景能收留他。」傳文和那文答應著,又急匆匆地出去了。文他娘這才消了點氣。朱開山轉到她眼前說:「消消氣吧!你的寶貝兒子丟不了,更死不了!」文他娘說:「你個老東西,原來你心裡早有底了!」朱開山笑一聲說:「哼,一個小家雀,能撲棱到哪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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