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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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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五奶數落著潘五爺說:「你呀,肯定是得罪人了。說你你總不聽,跟這個不服,跟那個不忿,跟這個爭,跟那個鬥,滿世界的人都得看你的臉子?都得依從你?這倒好,給你點了一把火,明天還說不定出啥事兒呢。唉,我天天燒香拜菩薩,還是不管用,報應啊……」 潘五爺說:「你嘚嘚個屁!我要是服了,任人踩,任人踢,你能有如今的日子?我要不爭不鬥,我能在這條街上站住腳?能有這份家業?」想了想說,「這事兒,肯定跟那些山東人有瓜連!奶奶的,想一把火把我嚇住?瞎了他狗眼!」 潘老大說:「爹,警探在後院踅摸了半天,發現三個人的腳印,都是當兵穿的那種大棉鞋踩的。」潘五爺問:「當兵的?」潘老大說:「朱家的老二可是當兵的,會不會是他領人幹的?」潘五爺想了想,搖搖頭說:「朱開山不是那種偷雞摸狗的人。他要幹,就會當面鑼對面鼓地跟我幹。」 劉根兒哼著小調,一臉喜色。鮮兒問他說:「這兩天你咋這麼樂和?撿了狗頭金了?」劉根兒說:「啥呀?看你身子好多了,心裡頭高興唄。」傳武推門進來。劉根兒說:「連長,回來了?」傳武問:「劉根兒,前天你為什麼沒等我回來就走了?」劉根兒支吾著不知咋說,鮮兒說:「他晚上有事兒,是我讓他走的。我這腰也不那麼疼了。」 傳武對劉根兒說:「你年紀輕輕的,又沒家沒業,晚上能有啥事兒?可別不學好!我手下的兵,一不許賭,二不許嫖!」鮮兒說:「行了,我看這孩子不是那號人。」劉根兒說:「連長,我走了。」傳武說:「一塊兒吃吧。」劉根兒說:「不,我回去吃。」說完,識趣地出了屋。 傳武拿出酒,倒了兩碗,歎口氣道:「這兩天我找了好多朋友,跟黑龍江省督軍都搭上關係了,督軍回話,鎮三江的案子誰也不能翻,誰放人要誰的腦袋。」鮮兒說:「大掌櫃的就這麼完了?」傳武點點頭說:「督軍還是給了點兒面子,說可以給大掌櫃留下全屍,還允許親友們收屍。」鮮兒悲從中來,一口喝幹了酒說:「我咋也要見我當家的一面哪,傳武,讓我上大牢裡去看看他吧。」傳武說:「不行!你不能去探監,弄不好,連你也搭進去了。這事兒,就由我替你去辦吧。」 鮮兒沉默良久,只是一杯杯地喝酒,淚盈滿臉,雙肩因悲慟而劇烈地抖著,讓傳武看了只覺酸楚。好一會兒,鮮兒抬起頭說:「姐姐該走了。」傳武急道:「走?急什麼哪?再住幾天吧,你的身子……」鮮兒說:「已經好利索了。山上一大群人呢,當家的不在了,我也不能讓二龍山散了攤子!」 她舉起酒杯,「姐姐這一去,只有一個心事,盼你早點給姐姐添個外甥。」傳武眼圈一熱說:「姐姐,你心裡頭悶了,就常來走走。」鮮兒長歎道:「姐姐這一去,怕是不會再來了。」傳武問:「為什麼?」 鮮兒說:「你是個官軍,又有家室。姐姐是鬍子,就算來上一千遍,一萬遍,咱們也不能走到一起,成一家人啊。命啊,傳武!當初,尋思一輩子就跟定傳文哥了,誰想人家有媳婦了;後來,又尋思跟著你吧,什麼山高水遠的,咱蹚唄,可是你又那麼死了;再後來,總算和大掌櫃的走到一起了,可他如今又……唉,命啊!」傳武眼中含著淚,不知說什麼好,深深地喝了一大口酒。 鮮兒為他又倒滿了酒,說:「傳武,別想姐姐的事了,這是命啊,姐姐一輩子就得放單了,註定的。來,姐姐敬你一杯,謝謝你為我當家的四處奔波。」傳武濁酒穿腸,忽然低聲地說:「姐姐,我想再試一把。」鮮兒說:「你試什麼啊?」傳武說:「把大掌櫃的救出來。」鮮兒說:「怎麼救啊?」傳武輕輕地說:「劫牢獄!」鮮兒大驚道:「劫牢獄?能成?」傳武又喝下一杯酒。 第二十七章 1 天色昏沉,向晚的街道行人寂寥。朱傳武和鎮三江同乘一輛小車停在街口,傳武看看四周讓鎮三江從車裡鑽出來,等候已久的鮮兒撲過去說:「當家的……」傳武搖下車窗說:「快走吧!」鎮三江趴到車窗前說:「兄弟,你冒死救我,我咋謝你呀?」傳武說:「少廢話!快走!」鮮兒和鎮三江上馬,消失在夜色中。轎車也飛馳而去。 鮮兒和鎮三江回到二龍山,老四早已備下酒飯。幾個頭目一起陪鎮三江喝酒。鎮三江似有心事,老四說:「大掌櫃,從死牢裡都出來了,你該樂和呀,怎麼我看你總拉拉著個臉兒呀?」鎮三江說:「我不是不樂和,我在琢磨咋報答傳武兄弟,人那是舍出命來救俺哪!」鮮兒說:「當家的,你心裡有這份情義就行了。日子長著呢,會有機會報答的。來,喝酒。」鎮三江喝了口酒說:「我這人哪,也不知上輩子咋修來的福,死牢裡轉了兩回,都沒事了。這回是傳武,上回是那個山東菜館的老掌櫃……」 鮮兒驚得瞪大了眼睛說:「哎呀,那老掌櫃就是傳武的爹啊!」鎮三江也是萬分驚異道:「是嗎?!我……朱家爺倆救我兩次命,我就是再活兩回也報答不了這大恩大德了!我也不報答了!各位兄弟記著,我鎮三江的綹子,就是他老朱家的看門狗了!」 他一口喝了酒,熱淚盈眶,竟唱了起來: 苦命的孩兒呀,沒依沒靠, 爹死了娘走道,我熱淚滔滔。 一條小命啊,就像斷根的草, 南風吹北風刮,大野地裡飄。 大爺大娘,你老行行好, 來世我變騾子變馬呀,為你家去拉套—— 還不搶秋膘呀,哎哎嗨喲…… 唱畢,鎮三江突然一拍大腿說:「有了!老四啊,叫弟兄們長點兒眼睛,見潘五爺的馬幫從山下過,就劫了它。」老四說:「為啥偏劫他家?」鎮三江說:「這也是幫老朱家的忙。那潘家沒少欺壓朱家,咱為朱家解解氣!」老四說:「大掌櫃的,你瞧好吧!只要是潘家的貨,咱就劫,『花舌子上項(說情進貢)』都不好使!」鎮三江說:「對,就這麼著!」 秀兒在劈柴火,劈完,又碼起來。那文躲在一旁偷看,她看秀兒碼完,走過去說:「秀啊,缸裡水快沒了,你再挑幾挑水。」秀兒爽快地答應:「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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