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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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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山東飯店一大清早開門,門口就圍了一群叫花子,傳文怎麼驅趕也不走,眼見到了中午上客的時候,傳文沒招了,把朱開山叫出來。朱開山問明白了出了店門,大聲地說:「傳文啊,趕快招呼大傢伙坐下!沒想到,沒想到,朱家開了這麼個小店,竟然天下的老老少少都來捧場!」這些髒兮兮、臭烘烘的叫花子,也不客氣,一聽招呼進店找桌子大大咧咧坐下。朱開山招呼跑堂的說:「快!上酒,上菜。」 一個乞丐敲著哈拉巴唱數來寶: 老掌櫃的會說話, 客客氣氣咱坐下。 快上酒,快上菜, 這個掌櫃真不賴…… 好酒好菜上了桌,叫花子們大吃二喝。朱開山問那個唱數來寶的叫花子說:「請問先生,你貴姓啊?」那叫花子說:「貧賤之人,無有姓名。」朱開山又問道:「家不像是這條街上的?」叫花子說:「浪跡天涯沒有家。」朱開山笑笑,也不再問,起身挨桌給叫花子們敬酒去了。 朱開山說:「三老四少,你們來我這兒,咱就是緣分,別見外,吃好喝好。說實在的,我當年來到這關東山,也跟你們一樣——還不如你們呢,要飯都找不著地界。看見你們,我就想起當年的我了。都不易呀,來,我敬大家一杯!」朱開山喝幹了碗中的酒。 一個長了些年歲的老叫花子上下打量朱開山。朱開山覺得奇怪,問:「兄弟,你不信我的話?」老叫花子說:「我信。」他喝光了自己碗中的酒,又對眾叫花子說,「沖老掌櫃的這番話,小的們,都幹了!」眾叫花子也都幹了各自的酒。 老叫花子問:「老掌櫃的,你得罪啥人了?」朱開山說:「兄弟,這話怎講啊?」老叫花子說:「有人叫俺們上你這來鬧事兒。」朱開山說:「為個啥呀?」老叫花子說:「人家說你們家這館子掛羊頭賣狗肉,欺行霸市,叫別人都沒法兒做生意了。」 朱開山笑了說:「兄弟,你信嗎?我想,兄弟你在江湖上闖蕩也不是一天半天了,街面上的事兒你也明白。人嘴兩層皮,說啥的沒有哇?嘴長在人家身上,由他們說去吧。不管他,來,咱們再幹一碗。」老叫花子站起身說:「不,今兒個我還就要管一管了!」他走到那個唱數來寶的跟前,說:「哎,兄弟,我覺著你說的不是那麼回事兒呀?」唱數來寶的說:「咋不是那麼回事兒了?」老叫花子說:「我看他家的人挺厚道,挺仁義。」唱數來寶的說:「那都是假裝的!」老叫花子說:「你咋知道是假裝的?你跟他家熟嗎?」唱數來寶的說:「不熟……」 老叫花子「叭」地一拍桌子說:「那你憑啥說人家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唱數來寶的一時語塞。老叫花子說:「告訴你,別看我們是要飯的,要飯的也長著眼睛,也有良心!喪良心的事情,留著你自己做吧!」 唱數來寶的說:「你們……這是你們自己願意來的,幹我什麼事兒!我不明白你們說的啥,我啥也不知道。」朱開山說:「老少爺們兒,他也許是受了別人的矇騙。來,咱接著喝。」老叫花子說:「老掌櫃的,今兒我們冒失了,對不住您。」又對眾叫花子說,「小的們,別給咱臉不要臉,走吧!」朱開山說:「別呀,別走哇,聚一起就是朋友嘛……」 朱開山送走眾乞丐,又把那個唱數來寶的扶進包間。朱開山說:「去,弄碗醒酒湯來。」傳文應聲去了。那文說:「這個要飯花子,咋這麼歪呢?」朱開山說:「啥歪呀,也是個可憐人。老大家的,你找身好衣服給他換上。」那文走了。 秀兒說:「爹,他這麼作踐咱家,還管他幹啥?」朱開山說:「唉,人哪,活著都不易,他也是身不由己呀。」唱數來寶的伏在桌上,悄悄睜開眼睛。傳文端來醒酒湯,送到叫花子嘴邊,說:「來,兄弟,把這湯喝了。喝了就好了。」唱數來寶的把那湯喝了。那文拿來一身衣裳,要給他換上,他卻一把推開。 唱數來寶的說:「老掌櫃的,俺壓根兒就不是啥要飯的!」朱開山說:「我早看出來了,你滿口的文詞,准是個識文斷字、知書達理的人。你來我家,肯定有緣由。你放心,我不怪你。」 唱數來寶的說:「我後悔,我聽了潘五爺的一面之詞,來這裡耍光棍兒,丟人現眼哪,我都不如那些真叫花子……」傳文問:「你是潘五爺打發來的?」 唱數來寶的說:「我是潘五爺的一個遠房親戚,我也有自己的一爿店鋪。聽潘五爺說,你朱開山專和熱河人作對,我就動了來這裡和你叫板的念頭。可我看出你們家仁義,講理……老掌櫃的、少掌櫃的,大人不計小人過,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 朱開山說:「哪兒的話呀,我還得謝謝潘五爺呢,沒有他,我也無緣結交你這個朋友哇。」唱數來寶的起身要走說:「對不住了。」朱開山說:「兄弟,你能行?」唱數來寶的說:「沒事兒,這點兒酒……」他突然想起件事來說,「哎,對了,那潘五爺不是當初拿『爆炒活雞』難為你們嗎?我告訴你們,他潘五爺也是聽我說有那麼道菜。」 傳文趕忙問道:「真有這道菜?」唱數來寶的說:「有,確實有。」傳文又問:「你會做?」唱數來寶的說:「我也只是曉得個大概:就是抓來活雞,給它灌上盅老白乾,趁它迷糊了,放血,褪毛,剁成塊。臨下鍋,那雞翅膀還忽閃呢。」 3 高家少東家坐在官府的沙發上,桌邊的一個官員一臉的無奈。高少東家說:「您是我們的父母官哪,土匪肆無忌憚,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搶劫無辜,也不知大人您作如何想,又將如何對待?」官員說:「這土匪,是太猖獗了!」 高少東家說:「家父突遭驚嚇,一命駕鶴;家財近萬,盡數歸匪。如此下去,何談清平?吳俊升督軍若知此事,想也不會安枕吧?」官員說:「少東家,我一定報告上峰,為令尊報仇!」高少東家說:「家父之死固然可悲,家產損失,固然可惜,桑梓塗炭,民怨沸騰,豈容熟視無睹!」官員說:「媽了個巴子的,匪患不除,民無寧日呀!我馬上報告省裡,請派軍隊剿匪。」 朱家一家人在吃晚飯。夏玉書說:「我在學校裡聽說,官家派一個營的兵力去二龍山剿匪,結果被鬍子打敗了,死傷了十多個人。」朱開山說:「這鬍子也太邪乎了,竟敢跟官軍對陣!」玉書說:「聽說鬍子裡頭,有個領頭兒的還是個女的。」文他娘說:「女的?那群鬍子多生性啊,能聽一個女的?」傳文端來一盤雞塊,放到桌上。自打馬肉充牛肉,差點毀了招牌,傳文心裡憋著勁兒要補回面子來。聽了說數來寶的話,自己抽空就琢磨「爆炒活雞」,拉著全家做實驗,弄得朱家人一見雞肉就害怕。 傳傑說:「大哥,又是那『爆炒活雞』?」傳文說:「對,都嘗嘗,嘗嘗。」傳傑說:「快拉倒吧!上回我反胃好幾天。」傳文說:「上回是上回,這回,味兒准不一樣。」見誰也不動筷子,朱開山當爹的吃了一塊,面露喜色。 傳傑說:「爹,你別誆人啊!」文他娘也吃一塊說:「嗯,好吃!秀兒,你也吃一塊。」秀兒吃一塊,連連點頭。玉書問秀兒說:「真好吃?」秀兒說:「你嘗嘗啊。」那文問:「老二家的,你不噁心了?」秀兒說:「它好吃呀。」文他娘說:「秀兒有身子,吃雞大補!秀兒,吃!」那文沖婆婆翻了翻眼睛。 傳文說:「沒這把握,我還敢端上來嗎?」朱開山說:「都吃呀!老大還真把這『爆炒活雞』鼓搗出來了。」幾個人這才夾了雞塊,小口咂摸著。那文那塊剛一入口,她便驚叫道:「哎呀!真是那味兒呀!比王府的廚子還香呢!俺再給菜起個名吧,叫『魯味活鳳凰』,雞肉有鳳凰味呢。」全家叫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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