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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傳武這次吸取了教訓,不給老熊近身的機會,他個頭相對小,閃轉也靈活些。這麼僵持了一炷香的工夫,老熊氣得使了蠻勁,瞅出一個空來,一伸手摟住傳武的腰。傳武覺得自己像被鐵條箍住了一樣,氣都喘不順。一分神,老熊另一隻手取了他的脖子,只聽「嗨」的一聲,傳武已被他舉過頭。鮮兒和紅頭巾唬得叫出了聲,老獨臂也眉頭緊鎖。老熊看看眾人,一聲狂笑,作勢便將傳武朝棺材上摜去。正在絕命時,只見傳武一個鷂子翻身,頭拱進了老熊的褲襠。老熊一聲慘叫,傳武狼一般嗚嗚地叫著,咬著老熊的褲襠在雪地上轉圈兒。

  老獨臂舒解了眉頭,木幫呆呆地看傻了眼。鮮兒和紅頭巾破涕為笑。傳武死死地咬著老熊的褲襠,掙扎嚎叫的老熊轟然倒地。傳武這才松了口,趴在雪地上呼呼地噴著白氣,大口大口嘔吐起來。在場的人呆呆地看著,老熊慢慢地爬起來,臉色慘白,搖搖晃晃地朝山下走去,走出幾步後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大口地喘著氣說:「小半達,我下山了,謝謝你留了我一條命。這孩子,哪是人哪?是條狼,吃人的狼!」

  眾人歡呼著湧向傳武。傳武已經躺在雪地裡昏死過去了。鮮兒一口一聲地呼喚道:「傳武,好弟弟!」紅頭巾也是熱淚盈眶。老獨臂背著一隻手走了,說:「咳,我的棺材白預備了!」

  山場子的活完了,老獨臂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席,木幫喝散夥酒。老獨臂站起來說:「好了,天下沒有不散的酒席,山場子的活完了,錢也分了,散夥酒也喝了,大夥就此分手吧。我老獨臂這幾個月對大夥多有得罪,也是沒有辦法,多多包涵吧。」紅頭巾說:「你還來嗑了!大夥心裡都有一本賬,沒有你老獨臂做把頭,咱這山場子火不起來。把頭,我敬你一大碗!」一碗見了底兒。

  大夥說:「把頭,我們都敬你一碗!」老獨臂說:「好,你們敬完了我敬。」老獨臂敬到傳武、鮮兒、紅頭巾的跟前說:「人是活寶,兩山不見面,兩人不定什麼時候還能見,松花江水肥了的時候咱們再聚,水場子木排上見!」

  第二日,眾人各自別過。鮮兒思忖了一宿,還是不願跟傳武回去,他怕見傳文,更怕見不到傳文。傳武哀傷地說:「鮮兒姐,你不跟我回去,那要到哪兒呢?」鮮兒說:「走到哪兒算哪兒吧,有了山上這一段,到哪裡我也不怕了。」傳武又問紅頭巾:「紅姐,你呢?」

  紅頭巾說:「我要到松花江下游,夏秋的時候放排的人都在那兒打宿,那是我刨食的地方。鮮兒,跟我一塊兒走吧,那兒的錢好掙。」鮮兒搖了搖頭說:「我不會跟你走的,就此分手吧。」

  鮮兒自己上了路,默默地走出寂靜的山林。山林裡突然響起了清脆的戲文:

  往前看看不見陽關大路啊,

  往後看看不見白馬將軍……

  春光大好,文他娘正在院裡吃飯。忽然門外傳來一陣馬嘶聲。文他娘站起來朝外看去。春光裡,原野上,傳武騎著一匹馬,還趕著兩匹,疾馳而來,傳武驅馬大聲地歡叫著……

  文他娘站在院門外激動地看著,傳武進了院子,給娘磕了三個響頭說:「娘,老二回來了!」文他娘哭著說:「你這個不著調的孽障,想死娘了!俺的兒呀!」傳武爬起身來,坐到飯桌前,端起飯就狼吞虎嚥地吃起來。文他娘說:「別急著吃飯,我要跟你說說話!」

  文他娘的好事沒有完,兩天后,火紅的夕陽下,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朱開山風塵僕僕地推開了家門,正在吃飯的娘仨兒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文他娘默默地流下眼淚。傳武、傳傑不約而同地撲向父親,大聲地喊著:「爹,爹……」文他娘說:「謝天謝地。他爹,從今以後你再不走了?」朱開山說:「我答應你的事就不會變。咱有錢了,我打算置幾坰地,蓋六間大瓦房,咱們好好過日子。」文他娘說:「唉,全家人就缺傳文了,這孩子,到哪兒去了呢?」

  春天帶給人的驚喜就像那些分時段綻放的迎春的花,有早春開的,有正春開的,還有暮春開的。文他娘念叨傳文沒幾天,一個蓬頭垢面、拄著棍子的人走進家來。全家人都一愣,那人一下子撲到炕上號啕大哭道:「爹呀,娘呀,俺可是找到家了。」此人正是傳文!他尋找鮮兒未果,一路乞討來到了這元寶鎮。

  終於團圓了。在元寶鎮的照相館裡,朱開山和家人坐好了。照相師傅說:「往這兒看!」「噗」的一股白煙兒,鎂光燈一閃,朱家人照了一張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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