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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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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秋風蕭瑟,萬木蕭條,金夫們還在河套裡淘金,一個個凍得瑟瑟發抖。金把頭提溜著木棒走來,呼喊著說:「夥計們,西溝的崔老五要和咱們逗棒了。咱們為占這幾個坑沒少花本錢,搭上了不少人命,不能拱手送出去,要不一年就白忙活了!都準備好了家什,他們來一個削他一個,誰後退是孬種!」小金粒呼喊道:「他們來了!」果然,遠處一群漢子揮舞著木棒邊跑邊呼喊著:「奪回咱們的坑啊,和他們拼了!」 金把頭手持短棒呼喊道:「夥計們,給我上,金坑就是咱們的命啊!」金夫們迎著來犯者撲去。牛得金一躍而起,朱開山一把沒拉住他。兩幫金夫們為奪金場展開了大械鬥,鬥得腥風血雨日月無光。 金把頭這時卻悄悄地溜到大石頭後邊躲了起來,朱開山拖著小金粒緊緊跟隨其後。 金把頭吃驚地說:「你……」朱開山冷笑著問:「你呢?」金把頭說:「我……」朱開山說:「不要怕,我保護你。」金把頭狠狠地瞪了朱開山一眼。朱開山嘿嘿一笑。 官兵馬隊來了,鎮壓雙方的逗棒人,河套裡一片混戰,一排排山東淘金人倒下了……朱開山默默地看著。 械鬥後的河套上,混雜著濃濃的血腥氣,受傷者的呻吟響成一片,直叫得人心裡頭發顫。朱開山扶起奄奄一息的牛得金,牛得金斷斷續續地說:「老朱,我不行了,悔不該來這兒呀,我的那些金疙瘩埋在林子裡那棵核桃樹下,要是能帶出去,換點錢捎給我老婆吧,他們等著錢活命呀……」話沒說完斷了氣。 真是秋風怒號,山川含悲。金夫們把大械鬥中死去的弟兄們埋葬了,山坡上又多了十幾座山東人的墳墓。朱開山悲憤地對眾人說:「弟兄們,我覺著咱們都該用腦子想想怎麼能活著出去的事了。要不然咱這些人沒准哪天也得埋在這兒。為了咱們的爹娘、老婆孩子,咱也不能糊裡糊塗地撂在這兒。不過,話又說回來,眼下想馬上出去還不太行。這段時間,大家都動動腦子,想想辦法。當然,更重要的是,都能平平安安地活著,找一個最好的機會,闖出去!」眾金夫神態不一地聽著。 4 王班主說的山場子在一所山林深處。剛落了場大雪,漫山遍野一片白,更給山場平添了一份寂靜。 木幫頭子老獨臂和一個女人在喝酒。這個女人人高馬大的,說話粗聲粗氣,很有點兒爺們的爽利勁。因為她頭上還罩塊紅頭巾,山場子老少爺們便都叫她做紅頭巾。老獨臂抿了一口燒刀子,說:「這場雪不小,沒有這東西驅寒還真不行。」紅頭巾嘻嘻笑。老獨臂一愣,問:「你笑什麼?」紅頭巾說:「我還有個驅寒的法子。」老獨臂意會了,笑駡說:「山場子這麼多人你忙活得過來?熊玩意兒你。」紅頭巾浪笑著說:「有心開飯店,不怕大肚漢。」 門開了,撲通一聲,一個雪人倒了進來。老獨臂沒回頭說:「又來了個拍山門的!」紅頭巾趕緊跳下大炕上前查看,驚呼說:「把頭,是個女的!山場子一開,又來了做皮肉生意的。」老獨臂冷漠地說:「死的活的?要是死了就扔山下喂狼吧,要是還有口氣就給她口熱湯熱飯,打發到山下去。昨兒我做了個夢,夢見老把頭說,山場子最近不能留生臉兒。」紅頭巾跑到門外抓回一把雪,用雪把那女人揉搓醒了,又伸開兩手,劈裡啪啦把她渾身拍紅,讓她活泛了血脈。紅頭巾道:「喲,好俊的俏臉呢!」這個雪人正是奔波而來投奔老獨臂的鮮兒。鮮兒環顧屋子,孱弱地說:「我這是到了哪兒?」 紅頭巾粗野地說:「不用問就是個浪玩意兒,到這兒幹什麼?」鮮兒有氣無力地說:「大姐,我是山東來的,闖關外到了這兒。」紅頭巾說:「闖關外?那你跑山場子來幹什麼?」鮮兒說:「唉,和沒過門兒的女婿走散了,沒地方去了。大姐,求求你了,給我口吃的,我跟你細說。」紅頭巾掰了塊餅子,倒了碗水,說:「給!一邊吃著一邊說。」鮮兒啃著餅子說:「大姐,我是和沒過門兒的女婿從老家跑出來的,一路奔關外來了,誰知道路上他出了事,眼看要死了,為了救他的命,沒法子我就把自己賣了……」 鮮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講完一路艱辛,紅頭巾卻冷笑道:「拉倒吧,我就不信,天底下還有你這樣癡情的女人?」鮮兒說:「大姐,信不信由你,我說的可都是真話。」紅頭巾說:「不管怎麼說,把頭說了,吃飽了送你下山。走吧。」說著出門,套上雪扒犁,回屋說:「走啊,就別磨嘰了!」拖著鮮兒就上了雪扒犁。 鮮兒抓著雪扒犁死活不走,哀求說:「大姐,我實在沒地方去了,求求了,你們就留下我吧,要我幹什麼都行啊!」 兩個人僵持著,老獨臂出來了。 鮮兒抱住老獨臂的胳膊說:「爺爺,你就可憐可憐我,留下我吧。」她猛然發現老羊皮襖是只空袖管,又驚又喜地說,「爺爺,你就是老獨臂?」老獨臂嗔道:「我這老獨臂是你叫的!」鮮兒說:「爺爺,你認得王老永?」老獨臂說:「你說王家戲班的王老永?怎麼不認得?他是我的拜把子弟兄,我們是生死之交。」鮮兒驚喜地說:「爺爺,我是他的徒弟小秋雁啊!」老獨臂大驚說:「啊?你就是小秋雁?聽說過,你怎麼就到這兒來了?屋裡說話。」 鮮兒已經說得淚流滿面。老獨臂仰天長歎道:「唉,想不到王老永有這麼一場劫難。他要你投奔我來的?」鮮兒說:「師父看我實在沒地方可去了,就打發我來投奔你了。這下可好了,我可找到家了,爺爺,你就留下我吧。」老獨臂沉默不語。 鮮兒說:「爺爺,你答應了?」 老獨臂指了指紅頭巾,說:「小紅,門口雪窩子裡還埋著半隻野麅子,都給鮮兒,你還是送她下山吧。」鮮兒大驚道:「爺爺,你不收留我?」老獨臂說:「孩子,不是我不收留你,這老林子不是女人待的地方,就是一個男人在這裡待上一年都得扒層皮,這兒不是你端飯碗的地方,你還是另尋生路吧。」鮮兒說:「爺爺,我是走投無路了,沒地方去了,你就留下我吧。」老獨臂無情地說:「多餘的話別說,趕快給我走人!」 紅頭巾卻火了,說:「你這個老獨臂,老軲轆棒子,怎麼就一點兒交情不講呢?人家大老遠地投奔你來了,又是你把兄弟的徒弟,怎麼就不能給她碗飯吃?」老獨臂拍著桌子吼道:「你知道個屁!她和你一樣嗎?人家是好人家的閨女!咱這兒是什麼地方?都是些什麼人?她要是在這兒學壞了,我對得起把兄弟嗎?啊?」 紅頭巾說:「你怎麼知道她就能學壞?我一個人在山上怪孤單的,正好來了個妹妹,你就留下她給我做個伴兒,我賣我的炕,她可以唱戲養活自己,那咱山場子不就熱鬧了? 今兒這件事我就越過鍋臺上炕了,你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鮮兒,跟我走,看他能把你怎麼樣!」說罷,把鮮兒領到裡屋。老獨臂看著兩人的背影自語道:「留吧,留下也是麻煩,遭罪的日子在後邊呢!染缸裡撈不出白布來!」 鮮兒感激地說:「紅姐,謝謝你。」紅頭巾說:「謝什麼?浪得你。鮮兒,你留下可是留下了,真想靠唱戲吃飯?」鮮兒說:「嗯。」紅頭巾說:「打算長久待還是待兩天就走?」鮮兒說:「我也沒個准主意。」紅頭巾說:「不打算找你男人了?」鮮兒搖搖頭。紅頭巾說:「怕他不要你了?」鮮兒點點頭。紅頭巾憤憤地說:「天下的臭男人都一個德性,他們到處玩女人行,自己的女人別人碰碰就像掘了他們的祖墳。」說著神色黯然了。鮮兒說:「紅姐,你怎麼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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