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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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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傑有點犯難:「掌櫃的,我行嗎?」常先生鼓勵道:「掌櫃的要你上你就上,他給你坐鎮呢。」傳傑說:「那我就試試。掌櫃的,我也有一條,讓我驗貨我就得說話,拍板,有了差池您多包涵。」夏元璋說:「行,你說了算。不過儘量別傷了和氣,和為貴,這是做生意的底線。」傳傑說:「這我知道。您倆就別露面了,交給我吧。」說罷整了整長衫,背著手走出貨棧。玉書目光有些異樣地看著傳傑。 傳武和店鋪的一個夥計正在卸車上的山貨,有皮子、蘑菇、木耳、榛子,皮子沒幾張,乾貨倒是不少,裝在麻袋裡。油葫蘆故意大聲不滿地對傳武和那個夥計說:「我說,你們掌櫃的呢?咋還不出來?店大欺客還是咋的?」傳傑從店內走出,熱情而認真地說:「哎呀,由老闆,是您呀?一下子沒認出來,我還當是哪個府上的大人呢,穿戴得這麼齊整,哪還像個生意人?」 油葫蘆上下打量傳傑,說:「咦?你不是小學徒嗎?咋的穿上長衫了?站櫃了?你們掌櫃的呢?」傳傑拱手說:「巧了,掌櫃的和常先生進山了,託付我料理幾天櫃上的事。」油葫蘆笑道:「好啊,有主事的就行。我送了點山貨,你看著點點數、過過秤收了吧。」 傳傑說:「由老闆,我這是頭一回主事,哪兒做得不周到多指教、多包涵。」油葫蘆說:「好說。那就過秤吧?」傳傑笑說:「由老闆性急了不是?老規矩不能丟了,我得先驗貨呀。」油葫蘆說:「嗯,說得也對。先看看這些皮子,這可都是些好皮子,好些老客到我那兒出高價收,我都沒出手,我說了,我跟春和盛是老主顧,給他們留著,還惹得人家不高興呢。」 傳傑說:「由老闆夠朋友,回頭我對掌櫃的說說。」他仔細驗著皮子,贊道,「哎呀,皮子不錯,正經的不錯。」油葫蘆說:「那是,我一句假話沒有,就按老價錢收了?」傳傑說:「別!眼下皮子漲價了,咱的收價也得漲漲,不能讓您吃虧呀。」油葫蘆問:「你說了算?」 傳傑說:「您放心,掌櫃的臨走給我授權了。再說了,這是我站櫃的第一宗大買賣,我能不照看嗎?好,收貨。」夥計們搬貨。油葫蘆說:「行,你這站櫃的辦事脆快。那這些乾貨過秤吧?」傳傑笑道:「您看您,又性急了不是?先驗貨呀。」 油葫蘆說:「驗就驗,你就上眼吧。」說著打開一包木耳,用手翻抄著,「你看這些木耳,成色多好,多整壯,多乾爽,漆黑,又有油性!我給你倒出來看看?」 傳傑笑了笑:「就不必了。」他拎起麻袋掂了掂分量,又拎起另一隻掂了掂分量,板起了臉,「由老闆,對不起,最近小號銀兩有些周轉不開,您再到別的家看看吧。」 油葫蘆急了:「這是咋說的?剛才還說得好好的,咋轉眼就變卦了?」傳傑反問:「您說呢?」油葫蘆心虛了:「信不過我?要不咱都拆包看看?」 傳傑又笑了:「不必。」說著從長衫裡抽出一隻特製的穿子,插進麻袋,盯著油葫蘆,「由老闆,還用我拔出來嗎?」 油葫蘆的臉色變了:「不用了,不用了。」傳傑笑道:「那好。由老闆要是有誠意,回去另打包,把夾帶的東西剔出去,分出三六九等再送來,小號可以湊足銀兩盡數收了,要是沒意就另擇高枝吧。」 油葫蘆滿臉羞愧:「謝謝美意。哎呀,你這個小兄弟,厲害,實在厲害。」他一招手,「夥計們,裝車。」又回過頭說,「小兄弟,謝了,你給足了我面子,領情了。」 油葫蘆跳上馬車,一抱拳:「小兄弟,有空兒到山裡做客,我想和你交個朋友,可以嗎?」傳傑也抱拳說:「求之不得。一路走好。」馬車離去。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傳武走近傳傑,親切地捅了他一下說:「兄弟,厲害!」 傳傑故作平淡地說:「還行吧。」店鋪內,夏老爺子、玉書、夏元璋、常先生都滿意地看著傳傑。傳傑見到夏老爺子一愣,隨即恭敬地說:「老掌櫃的,您咋來了?」夏老爺子身邊的玉書搶著說道:「是我把爺爺請來的。你行啊,沒給咱店裡丟人。」夏老爺子輕拍桌面,說:「豈止是行啊,精彩,實在精彩,你小小的孩子,從哪兒學的這些本事?」傳傑說:「掌櫃的和常先生沒少指教。」 夏元璋拿過傳傑手中的穿子:「傳傑,你從哪兒搗鼓了這麼件東西?沒見過。」傳傑說:「您說這個東西呀?我在山東老家見官家的糧倉用過,不過比這個小點,這是前些日子我畫了個圖樣叫鐵匠爐打的。」 常先生慨歎道:「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準備的,看來這話一點兒也不假。」夏元璋說:「好,今天傳傑立了頭功,我要給他擺宴慶賀。」傳傑卻滿頭大汗,站在那兒直動彈。 夏老爺子覺得奇怪,問道:「這孩子,怎麼了?」傳傑帶著哭音兒說:「掌櫃的,我憋不住了,要尿褲子了!」夏元璋說:「那就去尿呀!」傳傑如同獲了大赦令,咕咚咕咚跑了。大夥忍不住哈哈大笑。 玉書飛快地向傳傑追去,超過傳傑先進了茅房。傳傑在門口團團亂轉,哀求說:「玉書,小姐,求求你了,你出來吧,我又要尿褲子了!」 玉書說:「不許叫名,也不許叫小姐,叫姐姐,不叫姐姐我一輩子也不出去!」傳傑說:「你沒有我大,憑什麼叫你姐姐?」玉書說:「那我不管,不叫就不出去,憋死你!」 傳傑到底屈服了,央求道:「姐姐,求求你了,快出來吧。」突然聽到茅房裡玉書一聲驚叫「哎呀」,隨即只見玉書滿面羞紅地跑出茅房。她邊向客廳跑去邊大聲地喊著:「爹——,你快來啊!」傳傑看著她的背影怔住了,沒出息地又尿了褲子…… 堂屋裡,夏元璋撫摸著玉書的頭,滿臉慈祥地說:「孩子,不怕,你成人了,成大姑娘了,爹也給你擺宴慶賀,和傳傑一塊吧。」原來玉書是來了初潮,見了紅,這個從小沒了媽的孩子給嚇住了。玉書嬌羞地說:「爸,我不和他一塊擺宴,羞死人了!」夏元璋說:「不羞,不羞,這是喜事,每個女人都有這一天。唉,這些事本來應當你娘對你說,讓我告訴你也是難為了。你爺爺催了我多少回了,讓我給你續個後娘,可我怕閨女受委屈啊,續房的事等你出了閣再說吧。可你的女婿在哪兒呢?將來給你找個什麼樣的婆家才好呢?再說吧。」 吃了掌櫃的擺下的夜飯,傳傑回到自己的房裡呼呼大睡。睡了半宿,他猛然醒了,掀起被子,一股尿臊味兒,他看著褥子上的「地圖」發了呆。清早上,傳傑起床穿衣,在屋裡尋摸一圈,找來麻袋片鋪在尿漬上,關上門,走出屋子。一會兒,玉書推門進屋,掀起鋪上的麻袋片,看著「地圖」,捂著嘴樂起來。 店鋪還沒有開門,傳傑獨自一人擦拭著櫃檯。玉書悄然走到他的跟前,小聲地說:「昨天晚上又……」傳傑臉紅了,頭低得幾乎貼到櫃檯上。玉書咯咯笑著說:「這回畫得像英格力士。哎,下回你畫個義大利唄!義大利可難畫了,像只高靴子,我先給你畫個圖樣?」說著拿一張紙畫了個義大利地圖,「這是我從一本書上看到的。」 傳傑討饒道:「姐,你就饒了我吧。」玉書說:「我沒怎麼地你呀!」傳傑說:「姐,這件事你千萬別告訴別人,臊死人了!」玉書說:「你把姐看成什麼人了?姐是那種嘴快的人嗎?姐……」傳傑打斷她:「姐,你別一口一個姐地自己稱呼自己,我聽著彆扭。」玉書說:「我聽著不彆扭!以前我弟弟玉卿就一口一個姐地叫著我呢……」說著眼圈紅了,說不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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