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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我也不勸你什麼。」劉薇深深地同情著梅湘南的處境,她的眼圈也紅了,「我來想告訴你,我在網路上看到一些資料,就是講的丈夫毆打妻子,這叫做家庭暴力,很多婦女,竟能一輩子承受著丈夫的毆打,她們從年輕時就希望丈夫能改掉這種惡習,到頭來,是一輩子承受了折磨。丈夫們在毆打妻子之後,接連著的就是懺悔、道歉,這是一種被玩膩了的手法,已經不再新鮮了。我這裡有個熱線電話,在福州,專門是為那些受毆打的婦女提供諮詢的,還有網址。」

  梅湘南接過劉蔽遞給她的資料,放進抽屜,一腔幽怨,「也許過了這段時間,就會好起來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因為妥協而獲得環境徹底改善的先例。」

  「我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努力。」梅湘南毫無信心地說。

  梅湘南本來想告訴劉薇,前幾天她從萊場買菜回來,被一個肩扛著攝像機,自稱是省電視臺的小青年糾纏的事情,那人問她關於家庭夫妻感情方面的問題,會不會與劉薇所說的福州那個「楓葉熱線」有什麼牽連。梅湘南終於沒有說出來,她似乎有點害怕劉薇激烈的言辭,每次都會觸在她的痛處。

  安嘉和聽護士說弟弟已經醒來了,激動得從門診跑向病區的特護病房。到了弟弟的病房門口,意外地看見梅湘南坐在弟弟的病床前,安嘉和的心裡感到了莫大的安慰,看到弟弟和梅湘南說著話,安嘉和就走開了。他現在進去,會打斷弟弟和梅湘南的談話的,安嘉和不願意。

  「嫂子,你煲的湯,很好喝。」

  「出了院,想喝,我就給你堅。」

  「我這輩子最愛喝湯了,小時候沒人給我堡,我哥的手藝實在不行,老天有眼,我兩個嫂子堡湯的手藝都很好,也算是我命好。」

  「你跟以前的嫂子關係也很好嗎?」

  「其實她就是小孩脾氣,可在我面前總是裝著大人,她一手鋼琴彈得不錯……算了,不說她了。嫂子,聽護士說,手術做了十多個小時,我哥沒累倒,小時候背我,他可累倒過好幾回的。」

  「給你做手術,他怎麼會累倒呢。」

  「若不是我哥做手術,我現在該是從火化場的煙囪裡走了。」

  「嘉睦,別瞎說。」

  安嘉睦看到哥哥安嘉和走了進來,試圖揚起手招呼,但這個努力沒成功。

  「嘉睦,你在手術臺上十多個小時,嫂子就站在手術室門外十多個小時。」安嘉和的雙手搭在梅湘南的肩膀上。

  「嫂子瘦了……是我累的吧。」

  梅湘南掩飾地笑著,「別瞎操心,好好休息。」

  「小南,你早點回家休息吧,今天我來當護士。」安嘉和說話的口氣中,無時不充滿著對梅湘南的關切。

  梅湘南站起身來,和安嘉睦說了再見。

  回到家中,梅湘南先沖了淋浴,然後抱著一大堆藥水,對著鏡子開始塗,頸部、耳後、脖子、手臂、胸前,都是青紫的淤痕,梅湘南冷漠而認真地用藥水在傷處塗著,像一隻舔著自己傷口的天鵝。梅湘南在傷處塗好藥水之後,看著鏡子裡自己滿身的傷痕,又開始抽泣起來,聲音漸漸地放開,連安嘉和開門進屋,她都不知道。安嘉和到家後,先是奇怪地聽到一種含糊的聲音,當他確定梅湘南在把自己關在衛生間裡哭時,安嘉和的眼圈也紅了,他坐在桌子前,把腦袋深深地埋在手臂裡面,雙肩劇烈地顫抖起來……

  梅湘南從衛生間出來,看見安嘉和已回到家中,一怔,「回來了。」

  「小南,一起吃飯吧。」

  梅湘南坐在一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小南,你是不是……因為嘉睦的原因,才回來的?」

  梅湘南還是不說話。

  安嘉和站起身來,走到梅湘南的身旁,慢慢地張開雙臂擁抱著梅湘南。

  梅湘南打了個激靈,肋部習慣性的疼痛,提醒著她,梅湘南掰開了安嘉和的手,站起身來,到一邊坐下。安嘉和不死心,跟在梅湘南的身後,「小南,告訴我你現在的心情,好嗎?我會努力補償你失去的一切的。」

  梅湘南低頭不語。

  「你對我的話懷疑了?你對我的言行失望了?還是心頭充滿了對我的怨恨?」

  「壓抑。」梅湘南扭過臉去看著安嘉和。

  安嘉和漸漸地低下了腦袋。

  「你打過張小雅嗎?」

  這問話使安嘉和備感意外,迅速地抬起了頭。

  「沒有。」安嘉和搖搖頭。

  「你總是說我比張小雅好,可我怎麼都覺得你是在說謊。」

  「我說的是實話。」安嘉和的臉部肌肉奇怪地抽搐著。

  「我有一點永遠也比不上張小雅,我知道。」

  安嘉和遲疑地看著梅湘南,「哪一點?」

  「我還小的時候,就被高兵強暴過,這讓你一直不舒服。」

  安嘉和低下了頭。

  「可這不是我背著你去和別的男人偷情,把我的歡樂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受傷害的首先是我。十多年了,它就像惡魔一樣糾纏著我,噬咬著我,它給我的痛苦遠在給你的之上,我是受害人啊,你明白嗎?」梅湘南幾乎在向安嘉和吼叫著,這是她發自內心的控訴。

  「我明白。」安嘉和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你明白,可是我不明白。」梅湘南無法再承受著壓抑,盡情地發洩著內心的怨恨,「結婚才幾天,在單位裡,在朋友面前,在嘉睦前面,在我母親面前,我每時每刻都要假裝著在笑,我的虛榮心已經被利用到了盡頭,是我自己在保護著你對我的毆打,為什麼?難道我真的這麼賤?嘉和,這些,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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