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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我又問:「你們掙的錢都給家裡人,自己在這裡受苦,有沒有心裡不平衡?」

  兩人盯著我看了很久,臉上的表情很驚訝。

  我心想可能自己問了個很蠢的問題,就趕緊轉移話題:「我之前聽過有工人想逃走,是因為什麼啊?」

  年紀大一點的伐木工告訴我,主要是做這一行很危險。

  我當時不知道怎麼想,聽到他說這句話以後,就忽然問他:「伐木的傢伙整天都在打打殺殺,那你有沒有……」我比了個手勢。

  年輕一點的伐木工果斷搖頭,但是老一點的伐木工則皺眉看著我,本能想搖頭,卻把頭轉向周兵的位置。周兵可能一直都在關注我,聽清楚我的問話,就右手握拳,露出大拇指,朝著身後比畫了一下,意思是自己人。

  這時候,老一點的伐木工才對我說:「殺過。」

  後面我還想問什麼,周兵就叫來領隊,說怕我閑得無聊,三人玩起了鬥地主。

  賭博的時間過得很快,沒多久天就黑了,周兵叫了兩個伐木工,舉著燈棒給我們照明。我一直玩到十點多,身上被蟲子咬的實在難受,就提議休息。

  接近凌晨一點,周兵躺在帳篷裡睡著了,我不想和人擠在一起,就回到車上,正準備休息,看到白天的那個年輕伐木工偷著過來,湊到我身邊,和我說,早上那個問題,其實他騙了我。

  我很疑惑,搞不懂他說這話的意思,就問他什麼問題。

  他說,上個月他剛來的時候,他們和別人打過一架,他把刀砍在了一個緬甸人的身上。

  「死了?」我問他。

  伐木工搖頭,說自己不知道。

  我又問他:「你為什麼和我說這個?」

  他說自己也不知道,就是想說出來,但是在這裡沒人想聽他說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自己知道了,讓他趕緊回去睡覺吧。

  當夜的蚊子吵得我睡不著,雖然我很困。

  離開金三角前幾周,我又見到陳總,吃完飯後他請我住酒店,但還是很摳門,捨不得多花一份錢,我們兩人就只開一個標間。

  那天聊的內容很家常,陳總多是向我吹噓他的兒女。他問我:「讀過大學?」

  我說沒讀過。

  陳總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他的孩子,他在中國有一兒一女,都20多歲,去年女兒考上二本線,但是不滿足,果斷高複一年上了重點大學,兒子則是去英國讀大學,今年還拿了全額獎學金。

  「陳總,那你以後的生意誰繼承啊?」我不想接他的話茬,這讓我感覺自己很沒用,只能隨便找了個問題。

  陳總說繼承不了,現在的生意看重的已經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所在的位置。他的孩子也沒必要來到這麼危險的地方,畢竟不是當年的時代。

  臨睡前,陳總讓守在門口站崗的兩個保鏢,把一直提著的小箱子遞給他。陳總打開箱子,裡面擺著七八件玉佩,全是佛祖的造型,他依次放在手裡盤玩,我只認識其中一個,是送子觀音。

  我忍住想笑的衝動,中途想和陳總說話,陳總對我輕輕搖頭,過了半小時,才心滿意足地把箱子放在床頭櫃上。

  「陳總,你這玉挺別致啊?」我雖然對玉石沒有過深的研究,但也看出來玉佩顏色暗淡,在翡翠裡屬於最次的一檔。

  「瞧不上眼?」陳總笑著丟給我一支煙,叫保鏢多拿了一個煙灰缸進來,讓我不要把煙灰彈到床上。陳總說這些玉佩不值錢,但是跟了他幾十年,是當年和他一起的學徒送給他的,有了感情。

  「陳總,那人是女的吧?」我歪頭想了下,問道。陳總哈哈大笑,一臉老房子著火(《圍城》裡曾寫過「老頭子戀愛聽說像老房子著了火,燒起來沒有救的。」)的模樣。

  我對陳總印象最深的是:他每天堅持看新聞聯,會讓人定期讀報,安排專業調研團隊去各地尋找商機,當然,還拿了美國綠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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