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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真相漸露(3)


  關口面色潮紅,使盡全力將訊問引導至有利於上訴人一方。

  鴉雀無聲的法庭內,柳原證人和裡見證人入庭,兩人宣讀完誓言之後,審判長莊重地開口:「現在你們要以證人的身份接受訊問,必須依照剛才的宣誓陳述事實。如果證詞與事實不符,將以偽證罪接受起訴,你們要有這個心理準備。那麼,先由裡見證人進行訊答。柳原證人,請到走廊等候。」

  柳原立即離開法庭,關口面對著證人席上的裡見開始進行訊問。

  「當初佐佐木庸平來初診時只有胃炎的症狀,你卻替他做了血液、胃液、X光、胃鏡等所有的內科檢查,最後加深了癌症的懷疑,才轉診給財前教授。財前教授做了什麼樣的診斷呢?」

  「一開始他也說只是一般的胃炎,不過我請他做X光透視後,才發現是賁門癌。」

  關口加強語氣問道:「您記得當時財前教授的語氣或是態度嗎?」

  「我記得。我向他詢問診斷結果,他一見到我就說:『這是拇指大小的賁門癌,是第一次發現這麼小的早期賁門癌!』他的態度就和其他醫生發現首例病例時一樣,相當興奮。當然,我也相當佩服財前教授的X光片解讀功力,他只靠兩張X光片,就找出這麼小的賁門癌。」

  「當時,財前教授還說過什麼話?」

  「我想想看。到現在我還記得很清楚,他說,要解讀賁門癌這種微妙的病變已經不是科學,而是一種藝術。」

  「這麼說來,財前教授不只是興奮,而且因為僅靠兩張X光片就找出最小的賁門癌,並深深陶醉其中。我們是不是可以推測,財前教授當時的陶醉一直延續到後來,從而導致嚴重誤導了往後的診斷。就一個醫生的心理而言,這是不是常有的現象呢?」關口想揪出財前誤診的根本性原因。

  「這是有可能的。為了提醒醫生注意這一點,我們不論何時何地都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醫生做好檢查。」

  「瞭解。所以我們才會請東京K大學的正木副教授鑒定,這也就是第一個癥結點——手術前是否曾進行檢查。您在第一審說過,曾兩次建議財前教授做斷層攝影,但財前教授徹底否定了轉移灶的可能性,不願意接受您的建議。您到現在還是維持同樣的證詞嗎?」關口回顧了第一審的開庭記錄。

  「是的,我不改我的證詞。」

  「那麼,當時柳原醫生是不是也曾懷疑肺部轉移?」

  「是的。柳原醫生告訴過我,他在教授總會診時曾建議做斷層攝影,但遭到駁斥,我想當時他不認為那只是單純的結核病灶。我剛好在中央檢查室碰到柳原醫生,於是我問他,佐佐木先生的胃部病理檢查報告是不是出來了?他說,早就做完了,組織診斷的結果也表示那只是局限在黏膜內的早期癌。我再更進一步詢問,到底做了什麼樣的檢查?他竟然說,只做了一片代表性切片的檢查。我非常驚訝,於是建議他,既然手術前沒有做斷層攝影,現在更應該詳細檢查整體病灶才對。柳原醫生說,那個胃以後要作為財前教授的研究與臨床課的教材標本,因此教授命令要浸在福馬林裡,好好保管,未經教授同意,不准擅自使用。」

  關口聽到這裡,掩不住憤怒的情緒:「這個胃標本裡包含著攸關患者性命的線索,怎麼可以為了自己的研究而占為己有呢?太藐視人命了!」

  「審判長,該發言嚴重譭謗被告,我方要求收回!」河野和國平異口同聲地表示抗議,審判長接受了他們的要求。

  「我換個問題。手術後一個星期,患者出現呼吸困難的症狀,我想請問當時醫生是否進行過妥善的處理?當時裡見證人您要求財前被上訴人拍攝胸部X光,這又是為什麼?」

  「患者因呼吸困難而相當痛苦,當時是我親自替他看診,也聽主治醫師柳原說明病情的經過,因此對財前教授的診斷產生了懷疑。財前教授認為那是手術後引起的肺炎,但是肺炎通常發生在手術後第二三天,當時已經使用了氯黴素,氯黴素對肺炎具有絕對的效果,然而經過了一個星期卻未見成效。因此,我懷疑可能是癌性肋膜炎。肋膜炎會導致肺部積水,只要照X光就可立刻得知。」

  「瞭解。記得東京K大學的正木鑒定人認為,手術前的X光已經顯示疑似有三四十CC的積水,如果超過50CC就可以大致判斷病況。因此,如果在手術後立刻進行X光檢查,便可以確定病因。但是財前教授仍舊堅持己見,拒絕了您的建議,是嗎?」

  「沒錯。」

  「當時若能進行X光檢查,確定診斷為癌性肋膜炎,應該做何處置呢?」

  「應當立即進行化療,防止癌細胞的擴散。除此之外,我想沒有其他辦法吧。」

  「也就是說,患者在手術後發生呼吸困難時,若能立即拍攝X光,就能發現癌性肋膜炎,也能進行化療,抑制癌細胞的擴散。但是財前教授依然未盡職責,因而將癌性肋膜炎誤診為術後肺炎,導致患者提前死亡,是嗎?」

  「我認為是如此。」

  「我的訊問到此為止。」

  財前身為醫生卻怠慢了應盡的檢查職責,關口通過裡見的證詞,一一指出財前的過失。等關口一回座,對方律師早已蓄勢待發,立刻發言:「被上訴人律師開始進行反對訊問。」

  局勢逐漸不利於財前,為了一舉挽回頹勢,這次由河野律師開口。

  「方才裡見證人認為從手術前到手術後,財前教授都未進行幾項應做的檢查,因而質疑他的怠慢,那麼我想請問,裡見證人為什麼不親自執行其中的任何一項檢查呢?」

  河野劈頭就指責裡見。

  「若醫生要重新診斷時,必須獲得對方的認可。當時財前教授拒絕我的建議,我也無可奈何。」

  「但是,假設你果真在手術前就發現了轉移,而手術後也耿耿於懷,那麼為什麼一遭到財前教授的否定就立刻打退堂鼓呢?那就好像A電車載滿了乘客,而坐在B電車上的人,在遠處就發現A電車的鐵軌上有異物,好心提醒A電車司機;然而A電車司機卻說毫無異狀,因此B電車的人就眼睜睜地看著A電車翻覆。你的行為不就是如此嗎?」

  裡見嚴辭回答:「請不要舉一些莫名其妙的比喻,請有話直說,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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