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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窺視寶座(2)


   炯炯有神的眼睛迸出精光,在東面前正襟危坐的財前,散發出與其言行不符的極度自信,是個讓人唬不倒的外科醫生……

   在對財前草草進行一番斥責後,東離開了辦公室。

  財前五郎看著自己那穿著手術衣、戴著橡皮手套、手握手術刀的大特寫,加上「食道外科的新權威」的鬥大標題,這讓他的眼睛泛起一陣溫熱的快感。突然,他的嘴角露出譏諷的微笑——「大學醫院流傳下來的教學倫理……」財前喃喃自語,好像要把剛剛東講的話吐掉似的。他把那本週刊塞進口袋,一腳勾開教授室的門。

  財前走出醫院的正門,往禦堂筋的方向走去,來到大阪車站前的中央郵局。

  每個月一次,他都會從月入57000元的副教授薪水裡抽出兩萬,給獨自住在岡山鄉下的寡母寄去,這時,財前的心裡總會想起從前那段貧窮的歲月。

  小學畢業那年,身為小學教員的父親因為意外事故身亡,從國中、高中,一直到大學,他都是靠父親的撫恤金、母親做家庭手工的工錢、自己的獎學金升的學。進入浪速大學醫學院就讀後,財前開始接受鄰居開業醫生村井清惠的捐助,然後才能順利把書念完。村井清惠是村裡的大善人,和岳父財前又一是大阪醫專的同學。就在財前從醫學院畢業,擔任助手的第五年,看好他前途的財前家招了他做女婿。

  走出郵局, 財前攔下計程車,往南賓士而去。

  「五郎,你怎麼那麼久沒來?也不通知人家一聲……」財前的情婦慶子披著大紅睡袍,嘴裡叼著煙,不溫不火地說道。

  財前費力地挪動酒精發作的身體,脫下西裝外套,扯開襯衫領帶,重重地坐到慶子身旁。

  接著他把今天的鬱悶說了出來。

   慶子一邊喝著啤酒,一邊頻頻點頭。

  「在實力上,我有絕對的自信,不過這個世界憑藉的不光只是實力,誰能當上教授得由教授會投票決定。選票這種東西,不管到哪裡都是瞬息萬變的,就連醫學界也不例外。」

  「你年輕的時候是個窮學生,因為從黑川五郎變成財前五郎,也就是入贅堂島的財前婦產科診所,娶了人家的獨生女後才變得尊貴起來,也因此,你的心機已不復窮學生時代的深沉,全身散發著自信滿滿的活力,這是很危險的。」這很像是因為家庭經濟原因而從女子醫大輟學的慶子會講的話。不過,財前一聽到「入贅」兩字,就馬上面露不悅。

  「所以,五郎無論如何你都要當成教授,萬一不成功的話,你在財前家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他們把你當成准教授的績優股。就連我也是一樣,你按月給我兩萬,剩下的我自己去賺,我之所以願意當你自食其力的情婦,也是因為看准了你是未來的教授。」

  說完,慶子便脫下自己的內衣,姿態放蕩地倒臥在床上。

  東套上白袍,往第一外科專屬的三樓南側病房走去。30名左右的醫局成員擺出皇帝巡行的陣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跟著東來到三樓的醫務室,這時——

   「主任醫師來巡房了!」護理長一聲令下,聲音傳遍長長的走廊。

  仿佛在回應這個聲音一般,各病房的門左右大開,瞬間,緊張的氣氛流泄在各個角落。像這樣帶著大隊人馬、威風凜凜進行主任巡房的日子,只剩下一年不到了!一想到這裡,東的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了似的,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落寞。

  一行人來到5號病房的門口,東的眼神忽然銳利起來。病房裡,財前五郎正垂手恭候——他正好來探視剛動完手術的患者。

  病人的麻藥藥效未退,臉上依然戴著氧氣罩,財前站在患者的枕邊,交出病歷簿,報告道:「是食道賁門癌。之前的醫院看了一年都沒發現,延誤了治療的時機,不過,今早總算把腫瘤摘除了。」

  東教授不發一語,拿過病歷簿,慢慢地流覽一遍:「你沒有顧慮到病人的年事已高,手術中頻頻看鐘,一副拼命在趕時間的樣子。高齡患者或身體虛弱的人最無法承受的就是長時間的手術,因此有必要審慎考慮是否需將手術分成兩次,甚至是三次施行。手術又不是運動競賽要破記錄,更不是作秀。速度快、手法漂亮並不代表就是本事高。你的手術一向以時間短而著稱,與其在意這個虛名,倒不如對治療本身多費點心去評估。」嚴厲的批評像利劍一樣朝財前砍來。

  財前努力維持鎮定的表情,回答道:「當然,在手術之前,我已經檢查過患者的肝臟、腎臟和心臟,確定沒有問題了,才決定一次施作完成。此外,考慮到患者年事已高,為了儘量減輕他的負擔,我今天才刻意縮短手術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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