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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櫻桃樹呀,你什麼時候長這麼大了。可是你該怎麼辦呢?把你種在哪兒合適呢?」

  太英環顧庭院四周,周圍都是水泥地面,根本就沒有小樹的容身之地。一切都是那麼淒涼,庭院、世界、姜太英的心靈,一切的一切。答錄機還握在手裡。

  「突然之間,一切都荒蕪了。我的心情也像這棵櫻桃樹一樣,因為被人連根拔起而搖擺不定,走到哪裡都沒有我的立足之地,沒有什麼可以依靠,沒有人跟我說話?爸爸,我就這樣留在漢城行嗎?我想再去巴黎,我要找回攝影機,找回我們的家……這樣下去,我很快就會三十歲、四十歲,那時我又該怎麼辦呢?」

  握在手中的答錄機掉在地上,她的眼角紅了,淚水仿佛馬上就要奪眶而出。太英咬緊牙關,趕緊抬頭閉上眼睛。如果流下眼淚,或者坐在地上痛哭一場,心裡也許會痛快許多,但她不能這樣。如果哭過一次,她就會喜歡上這種方式。一旦養成了習慣,即使碰上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會哭個不停。也許哭過之後,淚水就像決堤的海水傾瀉而下,再也抑制不住了:

  許久之後,太英回到房間:小健大概是哭累了睡著了,臉蛋也是髒兮兮的。太英輕輕撫摩小健的頭髮,打了個國際長途。

  「陽美嗎?是我呀。」

  「姐姐?路上順利吧?什麼時候回來?來的時候給我帶點兒紫菜和海帶,還有……」

  「對不起,我大概去不成了。本想祭完父親就回巴黎,不料又出了點兒事。所以我想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幫我把行李寄回來?」

  農場裡的犬吠此起彼伏。基柱朝著聲音走去,看見飛舞在空中的圓盤和捕捉圓盤的西伯利亞雪橇犬,小傢伙嘴裡叼著圓盤撲進拍手喝彩的男人懷裡。基柱看見父親笑得很燦爛。

  「哎喲,太棒了!小傢伙!哈哈哈!」

  早在幾年之前,範洙就開始為他們家飼養寵物了,基柱跟他打了個招呼,便朝韓會長走過去。韓會長明明聽見了兒子的腳步聲,卻看也不看他一眼。

  「您看起來很精神。」

  「回來了?」

  儘管自己遠道而來,但他並不奢望父子之間溫暖的重逢。父親一如既往地冷淡,基柱臉上佈滿了陰雲。

  「我們兩年沒見面了,聽您說話卻像僅僅分別了兩個小時。」

  「如果今天不來,也許你根本就見不著我。玩了這麼久,現在該做點兒事情了。」

  「我沒有玩兒。」

  「你是說計程車嗎?大老遠地跑到巴黎,難道連這個也做不成嗎?從星期一開始,你穿戴整齊到公司上班。對於喝飽了洋墨水的人,下面的人會用兩種眼光看你,要麼能力超群,要麼就是花花公子。」

  「現在您仍然戴著有色眼鏡看人嗎?」

  「不是有色眼鏡,這是事實。你自己看著辦吧。」

  他機關算盡好不容易贏得的計程車合同,在父親看來卻不如吃頓飯那麼有價值。父親把視線轉向飼養場。

  「範洙呀。」

  「是,會長。」

  「好好飼養它們,天氣越來越熱了,每天夜裡出來看一次,免得它們中暑。」

  「是的,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做的,您不用擔心。」

  韓會長心滿意足地看著飼養員把狗帶走,然後甩了甩手看著基柱。

  「現在你還討厭狗嗎?」

  基柱面無表情的臉就是答案。

  「你怎麼沒一個地方像我?你先走吧,聽說又有新品種,我想看一眼。」

  「我等您。」

  「見過面就行了。你先走吧。」

  「我等您,父親。」

  「那隨你吧。」

  望著父親頭也不回匆匆離去的背影,基柱長長地歎了口氣。父親從來都是這樣。即使自認為做得很出色的事,可在父親看來從來都不算什麼。是啊,從小到大,基柱從來沒有得到過父親的稱讚。今年他已經33歲了,父親從來沒有對他表示過讚賞。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點兒時間,秀赫找個座位坐好,把行李放在腳下,開始四處張望:再堅持一會兒就到韓國了,回到韓國,就可以見到太英了。想到這裡,他立刻站起身來,把放在角落裡的提包拿了起來。這是那個在畢加樂街頭做生意的女孩交給他的提包,連同太英的地址。

  「哦,我不能這樣做。」

  他一邊受著良心的譴責,一邊痛快地打開提包。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鬧鐘,鬧鐘的樣子很特別,他好奇地碰了碰,天啊,「嗨,小姐!」鬧鐘竟然嘰嘰喳喳地叫了起來!秀赫趕緊關上鬧鐘,重新放回提包,然後逐一檢查太英的物品。書脊上寫著五個大字,「姜太英的書」。「真像她的性格」,秀赫在心裡默默想著,輕輕地翻著書。突然,一張紙從書裡掉了出來。

  秀赫遲疑片刻,然後打開紙片來看,原來是太英的信手塗鴉。到處亂塗亂畫,橫一筆豎一筆,果然是姜太英的作風。想到這裡,秀赫笑了。

  「貝貴提長條麵包,哇!」

  「我真想吃白菜泡菜、蘿蔔泡菜、水泡菜、大蔥泡菜!」

  「好餓呀,困死了困死了困死了!」

  「小傢伙,真的好可愛!」

  秀赫笑著把紙翻過來,在角落裡發現了重重的筆跡。

  「那個男人,品著葡萄酒看老電影。深夜裡獨自欣賞老電影的人是浪漫而……嗯……孤獨的人。他懷念的是……初戀?初吻?」

  瞬間,笑容從秀赫臉上消失了,不留一絲痕跡。

  在仁川機場下了飛機,秀赫徑直向太英家走去。費了好長時間,他才拖著提包和旅行箱爬上閣樓,他幾乎把行李扔在了地上。看著地址一路打聽,這才勉強找到這裡,不過好像不大對頭,秀赫心裡有些擔憂。

  「對不起,請問有人嗎?沒有人嗎?喂,太英,姜太英!」

  大門關著,裡面不見人影。秀赫環視四周,看見掛在晾衣繩上的衣服,這才放下心來:那是太英常穿的衣服。這時,門咯吱一聲開了。猛然回頭,有個小傢伙正抬頭望著自己。

  「請問您是哪位?」

  「你是誰?」

  「是我先問你的。」

  機敏的回答和閃爍的眼眸,仿佛並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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