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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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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子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站了起來,質問起對方:"你……一個幾千人的國營大廠的廠長就這麼沒修養,你怎麼能領導好這個廠子!""帥子,走吧。"牛鮮花一拉帥子,"對牛彈琴還指望牛喝彩嗎?"帥子憤憤地說:"他也太欺負人了,什麼素質!這樣的人怎麼能爬到廠長的位子上呢?"胡廠長覺得他的話很有趣,放肆地大笑起來,笑夠了說:"覺得奇怪是吧?我告訴你怎麼爬上去的,我和呂副市長是拜把子兄弟,就這麼簡單。"帥子想沖過去收拾這個王八蛋,牛鮮花好歹才把他拉走。 回去的路上,帥子開著車一聲也不吭,還在生著悶氣。牛鮮花不停地勸解他:"行了,別生氣了,權當沒小心被狗屁熏了。"帥子長歎一聲:"唉,看來手裡沒錢就是矮人半截呀。一定要想辦法發財。"這時對面開來了一輛轎車,雙車交錯時,牛鮮花無意中看了對方司機一眼,驚訝說,快看,開車的是劉青。等帥子看時,對方車已經駛過去了。帥子懷疑牛鮮花眼睛花了,可能看錯了人。牛鮮花肯定地說,她看的千真萬確。帥子羡慕地說,看來她發財了。 晚上,帥子在家裡喝悶酒。有酒精拱著火兒,他越想白天的事兒越生氣,破口大駡起來:"他姓胡的是個什麼東西!我打聽清楚了,小學文化,靠著拍馬溜須爬到今天的位子,我今天叫他熏著了,還來教訓我。"帥是非勸帥子說:"不用和那些人生氣,咱們是搞文藝的,演好自己的戲就夠了。""是呀,他牛什麼?到了舞臺,咱們可以是帝王將相,綠林豪傑,比他還牛。"蔣玲也勸。帥子懊惱地一拍桌子喊道:"問題是舞臺在哪兒?誰花錢看你的戲?" 牛鮮花躲在臥室裡聽著收音機播的相聲,是馬三立、劉寶瑞、郭全寶三人說的《扒馬褂》。門縫裡傳來了帥子在外屋地憤憤說話聲,"這幾年都怎麼了?大夥眼睛都盯住錢,人人想摟錢,沒皮沒臉地摟。有錢就是大爺,沒錢就是龜孫子,為人民服務都哪兒去了?簡直就是為人民幣服務……"牛鮮花躡手躡腳地把走到門口,輕輕地把門縫關嚴,繼續專心致志聽自己的相聲,聽到有趣處,"咯咯"地笑了。 第二天一早,牛鮮花一邊聚精會神地聽著收音機播馬季講的相聲《紅眼病》,一邊做著飯,聽到精彩處,情不自禁地跟著學了起來。公婆的臥室裡,突然傳出了激烈地吵架聲。帥是非惱火地說:"好好好,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我走,離你遠遠的,我是受夠了。""你嚇唬誰?""蔣玲寸步不讓,扯著嗓子叫道,"要走就走得遠遠的,永遠別回來!"牛鮮花趕忙跑去勸解。 進門就見帥是非正氣哼哼地打行李,牛鮮花一把把行李奪了來問道:"爸,您這是怎麼了?吵架怎麼還來真格的了?""我實在受不了啦,"帥是非嚷嚷道,"半夜裡我睡得正香,她一腳把我踹下床,我的腰都閃了。她這是搞武鬥啊,要搞謀殺,我還是逃個活命吧!"蔣玲掐著腰指著帥是非的鼻子質問道:"我為什麼踹你?你半夜裡嘟囔,說委屈了一輩子。我是不是好聲好氣地問你?老帥,你委屈什麼?你怎麼說的,你說後悔了,不該娶蔣玲,應該娶臘梅。我問你,臘梅是誰?是不是你當年在延安房東的閨女?" "你冤枉人,臘梅是誰我也不認得。" "你還狡賴,我聽得真真的。" "我那是說夢話,夢話也當真嗎?"帥是非反駁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你心裡有鬼!你走啊,找你的臘梅去吧!" 帥是非把行李一抱說:"好,我走,這個家我一刻也不能呆了!"牛鮮花去攔沒攔住,帥是非扛著行李出了門。牛鮮花去追被蔣玲一把拉住了,她氣呼呼說:"鮮花,你不用攔擋,讓他走!"牛鮮花看著公公的背景著了急:"媽,你也是的,你讓他到哪兒去呀?""不用管,他有女人緣,不知道上哪個寡婦家去了。"蔣玲怪眼圓睜地說。 劉青一直惦記著拉帥子入夥的事兒,她約帥子到咖啡店接著聊。她提前到了一會兒,隔著窗玻璃向外望,見帥子神情沮喪地往咖啡店走來。她癡迷地望著這個男人,他曾經是一顆深深楔入她心口的鋼釘,碰一碰就疼,經過歲月這麼些年的磨礪,他居然還像磁石般吸引著她,或許他們前生的孽債尚未償還。 帥子走進咖啡店,劉青朝他招手示意。帥子落座後劉青給他點了一杯咖啡,然後詫異地問怎麼沒開車,帥子說祥子把車要回去了。劉青撇了撇嘴不屑地說,什麼破車,不就是伏特加嗎?不稀罕。要是跟著她幹,用不了仨月就讓他買輛藍鳥。帥子問,那他的工作呢,扔了?劉青嗤之以鼻地說,還捨不得那個破飯碗呢,人家拿你當盤菜嗎?砸了它!帥子憤憤然地說,他算是看透了,這個社會沒錢就得受氣,他不想再受窩囊氣了。劉青信誓旦旦地說,她要讓帥子發財,做人上人,給他公司最高的提成,不賺他一分錢。帥子沉默片刻,問她這麼著是圖啥?劉青盯著帥子的眼睛,激動地說,她就圖跟他一起做事,同甘共苦,共用幸福。帥子有些感動,說他想帶著一個哥們兒孫建業一起幹。劉青馬上痛快地答應了,她問帥子下海的事兒跟牛鮮花商量了沒?帥子搖了搖頭說,用不著跟她說,一腦袋高粱花子,說了她也不懂。 這時,一個人走了過來緊挨著劉青坐下,客氣地說:"小姐,勞駕借個光。"劉青猛地轉過頭來,驚愕地說:"黃建波,你怎麼過來了?"黃建波說:"才洗過桑拿,口渴了,想喝點什麼,不礙你們的事吧?"劉青沒有好氣地說:"你願意就坐下,誰也沒說趕你。""黃建波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惱怒,平靜地說:"這位是帥子吧?以前見過面,話劇團曾經的臺柱子,如今落爐了吧?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再正常不過了。來,握握手。"帥子尷尬地和他握了手。 黃建波裝作很大度地看了看兩人說:"老知青見面,在這個幽靜的環境,有情調,很有情調,比在公園裡好多了。""黃先生,你多心了。"帥子趕忙解釋道,"我和劉青談鴨綠江斷橋投資的事,沒說別的。"黃建波陰陽怪氣地說:"我相信,太相信了!哈哈,其實談點別的也沒什麼,就那麼回事吧。不易呀,懷念過去呀,蹉跎歲月,如煙的往事,有多少事值得深深地回憶啊……我也下過鄉,在北大荒。冬天冷啊,小北風颼颼地刮著,大雪封門,女知青凍得睡不著覺,鑽進男知青被窩裡的事經常發生,不奇怪。哎,你們下鄉哪兒冷嗎?"劉青臉色鐵青地說:"帥子,咱倆談的事就那麼定了,你可以行動了。你先走吧,我和建波再談會兒。""那好,我就先了。"帥子如釋重負地告辭。 帥子出了咖啡店,拐過街角,心煩意亂地點了一支煙,慢慢地吸著。等他情緒平靜下來後,又悄悄地走回咖啡店門前,透過窗玻璃擔心地望著他倆。這對形同陌路的夫妻默默地坐著,各想各的心事,誰也不理誰。良久,帥子才慢慢地走了。 晚上,劉青躺在床上看報紙。黃建波進了臥室,坐在了她旁邊。他也不在乎劉青是否理他,小聲地滿含激情地朗讀起自己小說的片斷來:"這是一個寧靜的夏夜,兩顆年輕的心卻並不寧靜,他們躁動著,互相都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劉青坐了起來,厭惡地說:"黃建波,我想和你好好談談。"黃建波一愣,反問道:"怎麼,這段寫的不好嗎?" "黃建波,你的心理確實有問題,你完全是一種病態。我希望你能聽我一句話,要麼跟我去看看醫生,要麼咱倆就分開吧,這不是人過的日子!"黃建波沉默了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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