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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豬的肝,是集體的肝;不,是豬的肝,豬的肝。"繞來繞去繞成了繞口令,牛鮮花突然想笑,但她忍住了,"看樣子你非常願意吃豬肝?"

  "我的肝不好,都說吃什麼補什麼,我想以肝補肝。"

  牛鮮花聽了有些驚訝:"哦,你的肝有什麼問題?檢查過了嗎?"

  "以前得過黃疸性肝炎,基本上好了,但大夫說不能幹重體力活。"

  "有診斷書嗎?"

  "有,我交給民兵連長石虎子了。"

  牛鮮花點了點頭:"你的檢查還不夠深刻。雖然上了綱上了線,但是不夠具體,有點兒強拉硬拽的感覺。我給你推薦一篇小評論,題目叫《筷子頭上有階級鬥爭》,你可以看看,寫得非常好。這篇文章說,一個地主請一個知青吃飯,有人批評他說,這個地主沒安好心腸,要腐蝕拉攏他下水。這個知青說,沒什麼,吃吃喝喝是生活小事。這篇文章說,否!吃吃喝喝絕不是生活小事,筷子頭上有階級鬥爭!請問,在萬惡的舊社會,地主老財請我們窮人吃吃喝喝過嗎?"

  帥子馬上脫口而出,沒有,絕對沒有!牛鮮花說這就對了,小評論說得多好啊!帥子順著竹竿爬,讚歎說,太好了,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人家的檢查真深刻!

  "人家的檢查?不,那是人家的小評論。好了,這個問題先不談了,你繼續寫檢查。下面我向你宣佈一下我監管你的規定:一、你跟我勞動,每天都要寫思想彙報;二、如果離開月亮灣,必須向我請假。"牛鮮花說一條,帥子聽話地重重點一下頭。

  牛鮮花說到做到。當天上午知青們要幹的活兒,是從樹林裡往外抬已經砍伐倒的樹。樹太大太沉了,只能是一群人一起抬。牛鮮花和帥子抬著同一根杠子,走在這群人的最前面。

  地上雪積的老厚,走起來很費勁兒,帥子累得呼呼直喘,一邊走一邊說:"牛隊長,我對豬肝有了更深刻的認識。"牛鮮花也喘得厲害:"很好,不過思想改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征途上處處有階級鬥爭,是艱苦的,長期的。"

  "可總得有個頭吧,我的檢查什麼時候才能通過呢?"

  "不著急,慢慢檢查吧。對了,你現在還能跳芭蕾嗎?"

  "能,扮演洪常青和大春我最拿手。"

  "不要把基本功扔了,以後會用得著的。"

  帥子突然扭頭望著牛鮮花的頭。牛鮮花注意到了,忙問他看什麼?帥子說牛鮮花頭上有……兩人正過一個坎兒,牛鮮花打斷說,朝前看,別絆倒了!

  帥子仍用眼角瞟著牛鮮花的頭,牛鮮花感覺到了,佯裝沒看見。帥子的手朝她的頭伸了過去,猶豫了一下又縮了回來。牛鮮花看到了,裝沒看見。帥子這回不再猶豫,突然出手,飛快地在牛鮮花頭髮上掏了一下。牛鮮花站住了,她扭過頭來憤怒的盯著帥子。帥子沖她笑著,裝作沒什麼事兒。牛鮮花厲聲喊道:"你想幹什麼?"

  牛鮮花惱怒的程度超出了帥子意料之外,他有些緊張了,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沒幹什麼……""你給我再說一遍!你剛才在我頭上掏了一把什麼?想對我耍流氓?看來你們知青點成了流氓窩子了!"說著牛鮮花一下子摔了杠子大喊一聲:"全體集合!"

  眾人費力地放下了正抬著的樹,集中了起來。民兵連長石虎子從遠處跑了過來,氣喘吁吁地問,牛隊長,怎麼回事?牛鮮花虎著臉對石虎子說,暫時還用不著他。接著她提高聲音說,好哇,月亮灣青年點真是流氓輩出啊。兔子,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兔子說,他叫王懷西。

  "王懷西?怎麼不叫懷東呢?好,王懷西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女同志圖謀不軌。今天帥紅兵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掏女同志的頭髮,反天了是不是?帥子,你說,你剛才的舉動,是不是可以再進一次公社人保組了?我見過流氓,可從沒有見過你這麼膽大的流氓!"

  帥子低著頭一聲不吭,剛才掏牛鮮花的那只手攥成了拳頭緊緊地握著。石虎子眼睛尖,質問他手裡攥著什麼?帥子說,沒什麼。石虎子命令將手鬆開,帥子攥緊了拳頭,就是不肯鬆手。

  "你要是不鬆手,本連長可就要不客氣了。說,是牛隊長的髮卡還是頭髮?"石虎子走了過去,一把抓住帥子緊攥的那只手。帥子毫不相讓,兩人較起勁來。你揪我拽地上又滑,很快摔倒滾在了一起。無論石虎子怎麼掰帥子那只緊攥的拳頭,帥子就是不鬆手。

  "都給我住手!"牛鮮花叫道,"咱們開會解決問題!"

  晚飯後,帥子低著頭鬱悶地出了青年點。遠處,大隊部桔紅色的燈光亮了起來。這時村子裡廣播喇叭響了,是牛鮮花滿懷激情的在給大家讀《人民日報》社論,帥子想了想去找她。

  等著牛鮮花讀完社論,發表完感想,出了大隊廣播室,見帥子在等她。"什麼事?"牛鮮花還沒有從剛才讀社論的鏗鏘情緒中走出來,義正辭嚴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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