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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肖沐天心愛的姑娘死了,就死在肖沐天的懷抱裡。兩年前,他讓那個姑娘進來。一般來說,這是忌諱。邊防上的人,要不急了眼,沒人讓自己的親人上山——路上凶多吉少,身體受不了,親人知道了這裡的情況會心寒。就算人進來了,也在山下招待所裡待著。就他不,說如果他們註定了要走到一起,那就讓他們做一個證明,看看他們會不會害怕走到一起。那姑娘毫不畏懼,進來了,吃什麼吐什麼,喝口水都吐,就那樣,讓兵拖著上了山,證明給他看。姑娘做到了,可那個證明太殘酷,那天她去山上拖雪洗衣裳,看見一朵高山報春,那種報春內地看不到,的確很美。姑娘高興壞了,跳著腳喊,快來呀,快看哪,多美的花。落地的時候摔倒了,再也沒有爬起來。

  姑娘死後,肖沐天就沒有希望了,可郝大地有,他愛上了肖沐天的妹妹肖沐雲,肖沐雲有家庭,可不幸福。她丈夫老打她,把孩子都打掉了。郝大地要她把婚離了,跟他。別說他不會打她,他要碰她,先向她臉上吹口氣,問她疼不疼,不疼他再碰。他一直忍著,要不是這身軍裝,他早殺了那個拿女人當出氣筒的破男人了!可肖沐天反對郝大地和他妹妹來往,他至今不知道肖沐天為什麼要反對,每次郝大地給肖沐雲打電話,肖沐雲就只是哭,哭得他沒著沒落,像誰拿刀子紮他的心似的。後來他找肖沐天,讓他別在背後下手,有本事明著來。肖沐天就真的明著來了,說郝大地敢再纏沐雲,他就卸了他的腿。

  郝大地講完他和肖沐天的故事後,古蒙兒伸出一隻手,握住郝大地的手,直到這個時候,古蒙兒才恍然大悟般地瞭解了郝大地和肖沐天爭執的原因。故事講完,兩個人都沒有話,這個時候,他們身後的雪窩裡傳來斷斷續續的歌聲:

  「請到……寺廟南邊……來跳舞,唱著……歡樂歌曲……來跳舞……」

  古蒙兒愣了一下,翻身爬起來,撲向雪窩,是朗措在唱歌,曹仁在給朗措做手術,娜葉含著淚協助曹仁,肖沐天緊握著朗措的手,幾乎是把朗措的腦袋抱在懷裡,朗措已經把嘴裡的紗布吐掉了,他在流淚,但不是哭,他把淚水噙在眼眶裡,不讓它們流淌出來,臉上帶著孩子般的微笑,喘著氣放聲高歌:

  「敬請父親大人……來跳舞,戴著金色藏帽……來跳舞;敬請母親大人……來跳舞,敬請妙齡少女……來跳舞……」

  古蒙兒激動地在雪窩口流下了淚。她把淚水抹掉,坐在雪地上,也合著朗措唱起來:

  「敬請英俊青年來跳舞,帶著漢刀碗套來跳舞……」

  娜葉流著淚,用紗布去揩朗措額頭上的汗珠。回過頭的時候她哽咽了一下,把沾著朗措汗水的紗布伸向曹仁的臉,輕輕地擦去一行熱淚。

  歌唱完了,朗措咬牙。沒用麻藥,他很疼,非常疼,汗水不斷地從髮際和額頭上往下淌,娜葉怎麼揩都揩不完。他想接著再唱,可卻唱不出來了。他扭過腦袋,一口咬住了肖沐天的衣袖。

  曹仁的汗在淌,肖沐天的汗也在淌,臉上卻始終帶著微笑,他沒想到朗措表現得這麼棒。

  古蒙兒想接著唱下去,可她也唱不出來了。她流著淚,一把一把地揩。郝大地過來,從後面用力摟緊了古蒙兒,不讓她撲進雪窩,那四個年輕的兵們都來了,站在古蒙兒身邊,他們唱了起來:

  你是軍旗上的一根經緯,

  編織著人生的花蕾,

  在祖國神聖的版圖上,

  有你化作的一縷春暉……

  肖沐天扭頭向雪窩外看去,朗措努力扭過頭,探起身子,向雪窩外看。四個士兵,他們挺胸昂首,整齊劃一地站在雪窩口,大聲唱著一支士兵的歌。朱天明站在前面,用力揮著臂打拍子。

  你留下那血染的風采,

  賦予山河不朽的豐碑。

  呵,巍巍昆侖,

  呵,莽莽高原,

  是你生命的豐碑……

  歌是軍歌,不是唱出來的,是吼出來的,在這無垠的雪原上,顯得如此壯烈。

  古蒙兒被這些樸實無華的兵在最關鍵時刻的歌聲感動了,淚水漣漣,用手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郝大地鬆開古蒙兒,也加入了士兵們的行列:

  你是國歌裡的一個音符,

  響亮的震盪著國威,

  在時代前進的節拍中,

  有你青春的描繪……

  肖沐天和朗措也跟著唱了:

  你唱出了長城的雄偉,

  你無愧於我們的父輩。

  呵,滾滾黃河,

  呵,滔滔長江,

  一同呼喚你戰士萬歲,

  一同呼喚你戰士萬歲……

  曹仁手上麻利地使用著刀剪,越來越顯得鎮定自若,娜葉在一旁流著淚當助手。她揩了一把淚,她的臉上留下一縷血痕。

  歌聲響徹了整個雪山,向更遠的天空飛去,帶著兵們的真情,也帶著兵們的希望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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