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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肖沐天看朗措,朗措是巡邏的時候從山崖上摔下來,傷了腳,很厲害。朗措開朗地沖肖沐天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肖沐天看了,心又有些酸,去黑馬河兵站這一段路不通車,得趕快送到分區。教導員說本來打算派幾名戰士把他們送走,肖沐天他們來了,順便把他倆帶走。肖沐天當著曹仁和朗措沒有說話,離開朗措的房間後,他告訴教導員他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帶他倆走,按規定,在調查結束之前,他無權執行新的任務。

  教導員為難了,朗措的傷很嚴重,營裡處理不了,團部又離得遠,得趕快送到分區。去黑馬河路上難走,曹醫生一個人對付不過來。營部的情況是人都下哨所了,政工後勤一攤子,全都在忙風暴行動,抽一個人,等於抽他一根肋骨,他實在需要肖沐天他們的幫助。

  肖沐天違反規定才接受調查的,他不能再違反規定。教導員理解肖沐天,沒再強求,而是問古蒙兒怎麼捅那麼大婁子。肖沐天和教導員說話時,郝大地從黑暗中走過來,向教導員敬禮。教導員高興了,他剛休假回來,兩個月探親假,只讓休了十天,路上折騰了二十天,軍航票買不到,自己掏錢坐民航進來的,一個月薪水沒了,想起來就心痛,不過一見郝大地,他就想起妻子讓他給郝大地帶的兩包米粉作料,妻子讓他一定要交給郝大地。郝大地很感動,現在他有些內疚,自己犯錯誤了,讓嫂子笑話。

  教導員一回來就聽說了,郝大地是老同志了,讓他別總犯脾氣,別和上級頂牛。郝大地笑笑,告訴教導員,一會兒去他那兒,他現在想和肖沐天說句話。教導員和肖沐天對視了一眼,就離開了。

  教導員一走,郝大地就向肖沐天請假,他需要一天的時間,可肖沐天堅持不同意,別說一天,就是半天、一分鐘他都不允許郝大地再離開。

  郝大地急了,他得去把丟失的信找到!肖沐天昨天已經讓營裡去找了,他不同意郝大地再去,可郝大地堅持那是他的事,不應該讓別人替他辦。再說了不就是超期兩天嗎,兩天不到,多大點兒破事兒肖沐天竟然咬住不放,他恨不得給他幾拳。

  肖沐天還是堅決不同意,他不想繼續和郝大地糾纏,起身離開,郝大地追上去。他們路過古蒙兒的宿舍,門掩著,悄無聲息。肖沐天上前聽了聽,郝大地也上前聽,沒人。肖沐天輕輕敲門,然後把門推開,屋裡真的沒有人,東西也不在。

  兩個人幾乎同時說出:「走了!」然後同時向外跑去。郝大地說:「我去!」肖沐天收住腳,看著他消失在走廊盡頭。

  (6)

  古蒙兒在操場上散步,慢慢走著,四下觀看。操場裡空無一人,遠處,哨兵在營區門口站得筆直。古蒙兒站住了,回頭看了一眼,跺了跺腳,九毛九從黑暗中鑽了出來,殷勤地來到她身邊,古蒙兒套近乎地在九毛九面前蹲下,看了看四周,從身後取出一條繩子。九毛九湊近了,親熱地嗅古蒙兒,古蒙兒把繩子往九毛九脖頸上系,九毛九不反抗,溫馴地接受。古蒙兒要離開這裡,她不想被軍隊的首長盤問,要九毛九不要叫。九毛九傻乎乎地仰了腦袋看古蒙兒,古蒙兒把九毛九拴在一棵樹上,迅速走到水泥乒乓球台前,從台下拖出行囊,回頭看九毛九,九毛九蹲坐在樹下,安靜地看著她。

  古蒙兒回頭望著九毛九說:「我知道了,你是好狼。再見九毛九,我會記著你。」說完,消失在黑暗中。

  古蒙兒背著行囊朝山岡上爬,山下軍營悄然無聲,幾盞燈,像落地的星星似的亮著。天很黑,四周幾乎看不到什麼,她聽有什麼東西突然發出動靜,她嚇了一跳,往下蹲,是一塊鬆動的石頭,轟隆隆滾下山去。她按捺著緊張,站起來繼續往山頭爬,又有什麼東西發出動靜。她停下,那響聲也停下。又往前走,那聲音又響起。她飛快地從行囊中取出一把瑞士軍刀,握在手中,動靜消失了。她緊張地觀察,天太黑,看不見。因為太緊張,連忙打開手中的軍刀,舉著,大著膽子繼續走。一隻鳥兒被驚動了,撲著翅膀從她頭頂飛過,然後是好幾隻。即使有準備,她還是緊張得要命。她吃力地翻上一塊大石頭,抬頭抹汗,突然停下,心提到嗓子眼兒。大石頭上蹲著一個黑糊糊的傢伙,月亮襯托出它的剪影,她失聲地喊:「狼。」

  古蒙兒想用手中的瑞士刀捅狼,身子一晃,差點兒沒摔下石頭,手中的刀掉了,行囊也滾下了石頭。那黑影一動,過來了,古蒙兒急得四處摸索,石頭光光的,上面什麼也沒有,太大,又抱不起來,黑影近了,更近了。古蒙兒往後退,後面是高坎。古蒙兒絕望得要命,黑影哼了兩聲。古蒙兒停下來喊:「你,這個,壞狼。」

  月亮鑽出烏雲,照在九毛九身上。九毛九脖子上拖著那根繩子,古蒙兒一屁股癱坐在石頭上。九毛九往前湊,古蒙兒恨得咬牙,把它推開,全身乏力地倒下去,天空不黑,是藍色的,月亮皎潔如雪。古蒙兒一動不動,又驚又嚇,已經讓她失去了一切體力,她動不了。天空一暗,月亮被烏雲又遮住了,好一會兒才看出來,遮住月亮的不是烏雲,是一個人影。古蒙兒嚇得一下子坐起來,這回,不尖叫都不行了。

  郝大地說:「別叫。」古蒙兒的叫聲戛然而止。手電筒光亮了,照在郝大地臉上,古蒙兒半天才緩過勁兒來。古蒙兒讓郝大地不要照她的臉,手電筒燈熄滅了,郝大地在石頭上蹲下來,順手抓起九毛九脖子上的繩子聞了聞,丟下,在黑暗中看古蒙兒,說:「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卑鄙,我沒說溜號的事。愛溜就溜,溜掉算你能耐,我說的是九毛九,它信任你,你把它拴住,繩子上一股尿味兒,廁所裡撿來的吧。」

  古蒙兒起來不理郝大地,倒著身子往大石頭下滑,她準備下山,不跑了,跑不掉,有郝大地和這個該死的九毛九,她休想溜掉。郝大地縱身一躍,從大石頭上消失,兩人一前一後地回到了軍營裡。

  肖沐天看看天空,他沒有走出軍營,而是沿著走廊往回走,路過曹仁和朗措的宿舍,聽見裡面有說話聲,他站住了。朗措在問曹醫生,他的腳會不會有問題,曹仁安慰朗措他會沒事的。朗措又問,肖連長是不是怕麻煩,不願意帶咱們走。肖沐天想了想,推門走進宿舍,走近朗措,坐在他床頭,輕手輕腳察看朗措的腳傷。

  曹仁說:「內、外、後三踝骨折,跟腱和韌帶撕脫,跟骨粉碎性骨折,四五趾完全折斷。移位元情況嚴重,手術前不能做復位操作,只做了簡單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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