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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沐天告訴衛生員,他下去再處理,不等衛生員說話,人已經走出了屋子,口齒清晰地下命令:「一班長,嚴密觀察對方的情況。王全貴,帶著你的人往下撤。」

  肖沐天走進哨所值班室,九毛九正歡快地掙起身子往衣衫襤褸的志願兵郝大地懷裡鑽,舔他的臉。郝大地一邊躲一邊說:「別這樣,別這樣,不就五天嗎,弄得像同志似的。」

  這時,安志民的聲音隱約從操場上傳來:「今天晚上,在零號界碑發生的對峙事件裡,三排一班和二班的同志們表現冷靜、反應快速、執行命令堅決,沒有出現大的紕漏,對三號觀察哨提出集體表揚,對三號觀察哨一、二、三號狙擊點提出表揚。」

  郝大地聽著安志民的話,又看了看九毛九的狼狽樣兒,嘎嘎地笑起來了,一邊笑,一邊在行囊裡摸了好半天,摸出一隻蔫了的蘋果,擦了擦,遞給九毛九。九毛九用前爪抱住蘋果,郝大地說話了:「看出來了,我不在,你也沒閑著。又撒野了?輸給人家了?我怎麼說的,你都這麼一把年紀了,都快當離休幹部了,和那幫八十年代新一輩瘋個什麼勁兒,真是給我丟人。」

  郝大地說著說著,突然感覺不對,止住不說了,慢慢轉身,見肖沐天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套乾淨軍裝,便問:「九毛九怎麼啦,又去惹那邊了?」

  肖沐天不冷不熱地說:「鬧了一下。一對五,九毛九撂倒三個,自己也吃虧不小。」

  郝大地不以為然地說:「吃什麼虧?我就認這個,美一軍來了又怎麼樣,抵上鼻子也不縮頭,為尊嚴拼個魚死網破,像男人。」說完,他又望著肖沐天迅速補充了一句,「我沒說你,說九毛九。」

  肖沐天不接郝大地的話,又冷冷地盯著他。郝大地被盯得有些惱火,無所謂地說了一句:「我銷假,超期三十六小時二十二分鐘歸隊,我違反了條令。」

  肖沐天接過話問:「什麼原因?」

  郝大地說:「找郵袋去了。我把哨所的郵件弄丟了。」

  陶煥和陳川端著熱水抱著氧氣袋喜滋滋地跑來,聽見屋裡的話,呆住了,這可是全連都期待的信件,大雪封山後,有半年與家人失去聯繫了,可郝大地竟然那麼輕巧地說他把全連的信弄丟了。肖沐天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忍耐著又問了一句:「郵件關你什麼事兒?那不是你的任務。你的任務是下山配器材。」

  郝大地咂巴了一下乾裂的嘴唇,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件事,三百三十二封信,每人能攤上三封。哨所一百一十四名官兵半年的盼頭,半年守著不化的白雪一遍一遍讀下去的盼頭。他想讓弟兄們早點兒看到,反正是一條道兒,順路就給帶上來了,可過因數河時,遇到遼達兵站的騾馬隊,幫他們追一匹驚馬,馬追上了,回頭取郵件袋,不見了。事情就是這麼巧,也就是這麼簡單,可他該如何面對全連的戰士們,歸來的途中,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肖沐天真的發怒了,超期歸隊的事,說清楚,他會擋著,可面對全連官兵的盼頭,他能拿什麼擋?

  郝大地是博古拉連資格最老的志願兵,包括肖沐天在內,哨所裡的官兵他帶過一半,從廣州軍區調來三年,他成了博古拉哨所的一尊神,飛過博古拉的鳥兒沒有不和他打招呼的,開在山口上的雪蓮也沒有不向他招搖的,那些兵都喊他郝老兵、郝老大,如今肖沐天該如何開口對那些官兵們說:你們的郝老大把你們的信弄丟了。這句話簡單,可這句話卻沉重得讓肖沐天無從開口。

  夜在兩個男人的對峙中一點點滑過,一夜中,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話,似乎都在等待著明天,明天一切似乎都會變得重新美好。

  (4)

  黎明像個美麗的少女一樣盛開著晨曦的光輝,古蒙兒走在路上,她穿著嚴實的登山裝,頭髮攏在帽子裡,戴著一個墨鏡,遠遠看去,分不清是男是女。

  古蒙兒的步伐沒有昨天那麼淩亂,行走得有些從容,前方是一片沼澤地,她站住了,如水的目光專注地盯著沼澤地,目光是那樣清澈,讓人相信這世界一切都如她的目光一般清澈美妙。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要尋找什麼,尋找是她離開城市的唯一念頭。她突然衝動地對著無盡的沼澤地大喊:「你在哪兒?」聲音在空曠的野外傳出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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