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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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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骨碌碌地轉動著眼珠。俊作接著讀道: "你不能這樣死去!尊貴的天皇陛下,自己可曾光臨戰場?陛下讓你們流血廝殺,讓你們荒野橫屍,你可知陛下用心良苦,告訴你們最光榮的是死亡?……" 這時候,松造爺爺走了進來,看到兩個人這副樣子,吃驚地說:"俊作,你這是……" 俊作卻沒有理會,繼續朗讀著:"你柔弱的新娘,正躲在布簾後哭泣,你還記得嗎?或是你已把她遺忘?你們相伴不足十月,新婚離別痛斷少女的柔腸!世上只有你是她的依靠,你不能這樣死去!" 阿信完全被俊作的氣魄所震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默默地端坐著。過了一會兒,阿信喃喃地讚歎道:"好厲害啊!大哥哥你真了不起!這麼難的書,你刷刷地就念完了!" 俊作微微一笑:"這首詩……" 松造說:"俊作,說得差不多了吧!" 俊作卻不理會松造,繼續說道:"有一天,阿信也會被捲入戰爭。現在的日本,老是這個樣子,肯定沒法維持下去。為了從國外尋找活路,一定會發動戰爭的。我希望到那時候,阿信能夠明白戰爭到底是什麼……" 松造說:"可是,這麼一個小娃娃,哪能明白那麼難的事……" "我不是想要她明白這麼難的事,不過,如果她能在心裡的某個角落記住今天我對她說的話,那就足夠了。" 松造沉默了。俊作接著對阿信說道:"這首詩呢,是一個叫與謝野晶子的了不起的詩人寫的,那是日俄戰爭的時候,她的弟弟在包圍旅順港的軍隊裡,她為弟弟而悲傷,就寫了這首詩。" 阿信認真地聽著。 "戰爭要殺人,也可能會被別人殺死,所以詩人的弟弟也有可能戰死。弟弟是父母心愛的小兒子,父母把弟弟養育成人,可不是為了讓他去幹那麼蠢的事情。弟弟剛過門不久的新娘子在家裡哭泣著,盼望他平安回來。所以說,弟弟是重要的人,為了親人們,他不能死去。詩人要告訴弟弟,戰爭勝利了也好,打敗了也好,都沒什麼要緊的,但是弟弟一定要平安地回來。明白了嗎?" 阿信還是不太明白,不知該說什麼好。松造笑了:"七歲的娃娃,你就是跟她說這些話,她也不會明白啊!阿信可不知道戰爭啊什麼的,是吧,阿信?" 阿信說道:"可是,大哥哥你自己也去打過仗吧!" 俊作刷地變了臉色。阿信又說:"你的身上,現在還有子彈片。所以前幾天你才會發高燒的啊!" 俊作嚴肅地看了松造一眼:"松爺爺?" 松造有點慌亂地說:"那是我……" 阿信也看看松造,說道:"我也看到了大哥哥的傷,好多很嚇人的傷疤啊!" 松造說:"嗯,那時候,我忍不住就說了……我實在是恨那些人,把你的身體弄成了這樣!阿信,俊作大哥哥的傷疤和子彈的事,可不能跟別人說啊!" "為什麼?在戰爭裡受了傷,可是光榮的啊!" 俊作叫道:"阿信!" 阿信說道:"我們村裡有一個年輕人,他去參加了日俄戰爭,在打仗中丟了一條腿,回來以後,因為這是光榮的負傷,村裡人都得敬他幾分哩!" "阿信,那種事,根本不是什麼光榮的。戰爭就是使勁地破壞對方的物品,使勁殺人,殺人越多的一方越能取勝。互相毀壞東西,人和人之間互相殺害,這能說是光榮的事情嗎?" 阿信不做聲了。 "假如阿信和鄰居吵架,把對方殺死了……" "我?我怎麼會幹這麼可怕的事情!" "你不願意吧!就算是吵架得勝了,傷害別人或者殺死別人都是不允許的,是吧?" 阿信點點頭:"如果做了這樣的事,肯定會被員警抓走的。" "是啊,那會被立刻送進監獄,受到嚴厲的懲罰。可是,戰爭的時候,軍隊滿不在乎地做著這種可怕的事情,無論殺多少人都沒關係,別說是有罪了,你殺人越多,功勞就越大。要是不殺人,就沒辦法取勝啊。可是,做了這麼可怕的事情,就算是勝利了,能說是光榮的嗎?" 阿信搖搖頭。 "松爺爺的兩個兒子都光榮地戰死了。可是,剩下松爺爺一個人孤零零的,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兒子都死了,就是把眼淚流幹,心裡的痛苦也沖不掉啊!你說,還能說戰爭是光榮的嗎?" 阿信搖搖頭。 "在戰爭中受傷的人,死去的人,不管是敵人也好,自己人也好,他們都有父母,有兄弟,有孩子,撇下這些人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忍受著失去親人的痛苦。這麼一看,還能說戰爭是好事情嗎?" 阿信使勁地搖搖頭。 "阿信,你好好記住:無論出現什麼情況,都不應該發動戰爭。如果以後日本要發動戰爭,阿信要反對。一個人的力量雖然很小,但是大家的力量合在一起,也可以做出能影響國家的決定的事情來。每一個人的想法是很重要的。" 阿信默默地看著俊作,眼神裡似有所悟。俊作舒了一口氣:"好,這本書就送給阿信了!" 阿信驚訝地看著俊作。俊作說道:"就算現在還看不懂,總有一天你會看懂的。那時候,你讀著這首詩,想一想我說的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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