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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兩年前的那個晚上,胡毅倒臥血泊,而爹在床榻上斷氣的畫面,再度如鬼魅般糾纏著她。

  她的手揪緊了胸前的衣襟,感覺仿佛有人正拿著一把燒紅的利刃,一刀又一刀狠狠地淩遲著她的心,那劇痛幾乎讓她難以承受。

  她無法不去想,倘若她的資質蠢笨一些,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或許胡毅就不會因為嫉妒、不廿而像是變了個人似的,那麼說不定他們一家人至今還能平安愉悅地生活在一起。

  她也無法不去想,倘若當時胡毅提出沖喜的提議時,她沒有因為自己一點兒也不愛他而拒絕的話,或許爹也不會喪命了。

  「爹……爹……都是女兒對不起你……」上官紫心痛難當地低喊,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這兩年多來,她遵守了爹臨終的遺言,對所有人隱瞞住了殘酷的事實,同時為了不讓「華月宮」垮下,她強忍住悲痛,好好地代爹守住家業。

  她心中的苦、心中的痛,沒有人能夠訴說。不論再怎麼傷心難過,她也只能一個人承擔,可是……可是……有時候真的好難……

  一陣山風吹來,讓她打了個哆嗦,那不光是身體上的冷,而是打從心底竄起一股冷絕的寒意,凍得她瑟瑟發抖。

  在這麼一個被惡夢驚擾的夜晚,處於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寂中,她心裡的脆弱霎時無所遁形。

  此時的她,不再是旁人眼中那個冷傲、難以親近的「華月宮」宮主,而是一個痛失爹爹的無助女孩。

  她害怕夢魔的糾纏,害怕回憶如刀一般刺痛她從未結癡的傷口,偏偏她又如此的無能為力,只能任由心痛淩遲般地折磨著她。

  傷痛的淚水宛如泉水般湧出,她壓抑不住,只能任由一聲聲悲痛的啜泣隨著夜風飄散開來。

  過了不知道多久,就在她快被自己心底的寒意凍僵時,忽然一股暖意自背後襲上了身子。

  她震驚地僵住,驀地轉頭望去。

  月光下,一抹高大身影矗立在她身後,皎潔的月兒映照在他挺拔的身軀上,讓他渾身仿佛籠罩在聖潔的光暈之中。

  有那麼一瞬間,她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幾乎要認定眼前這身影是上天派來安慰她的使者。

  但,她很快就清醒過來,愕然望著龍昊恩。由於太過震驚,她甚至忘了自己的臉上仍掛著兩行淚。

  「你怎麼會在這裡?!」

  儘管雙方的合作已有了初步的共識,但還有許多細節必須更進一步地討論,因此他暫時仍會繼續住在城裡。可是……他現在應該在他自己客棧的房間裡才對,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龍吳思望著她佈滿淚痕的臉,黑眸盈滿了憐惜。他伸出手,將剛為她覆上的披風裹得更密實一些。

  「我一向睡得晚,因為尚無睡意,又正好想起了這裡,心想這兒的夜色應該很美,所以就來看看。」他答道。

  他原本並沒有預期會見到她,只是單純想靜靜地欣賞夜色罷了,想不到卻隱約聽見了哭聲。

  他循聲而來,意外瞧見她一個人坐在樹下哭泣,那悲傷的抽泣聲,讓他的胸口泛起陣陣刺痛。

  她一向表現得如此堅強、勇敢,此刻卻哭泣得像個被遺棄的孩子,想必是受了極大的傷害吧!

  龍昊恩心疼極了,他輕輕地伸出手,為她拭去煩上的淚痕。

  上官紫驀地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哭泣的模樣全都落入他的眼底。

  她既馗尬又羞惱,才剛起身想要離開,卻驀地被他樓進懷中。

  「你做什麼?放開我!」她叱道。

  龍昊恩並沒有放手,甚至還安撫似的輕輕撫摸她黑瀑般的秀髮。

  「別再這樣拚命地假裝堅強了,這樣不是很累嗎?」他歎息地說道。

  他的語氣,聽不出有半絲取笑的意味,而那嗓音低沉如醇酒,又溫柔似清風,隱隱觸動了上官紫的心。

  「我不會問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麼事,你若不想說,那就什麼也別提,但是千萬不要再勉強自己壓抑情緒了,那並不會讓你好過一些,只會更加難受。如果你需要宣洩情緒,儘管嚎陶大哭一場吧,我保證絕對不會取笑你的。」

  聽著他這番充滿憐惜的話語,上官紫覺得自己的心仿拂又更脆弱了幾分,而他的懷抱不正是她迫切渴望的溢暖嗎?

  高築的心防在瞬間倒塌,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氣來偽裝堅強了。

  她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湧出眼眶,最後終於完全遏抑不住,臉蛋埋進他的懷裡,傷心欲絕地哭個不停。

  龍昊恩溢柔地擁著她,任山她哭濕了胸前的衣襟。他信守承諾沒有過問,只靜靜地提供他溫熱寬闊的胸腔。

  懷中的人兒激動地顫抖、哭泣,那絕望的哭聲,讓他的心也跟著泛起了陣陣刺痛。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代替她承受心裡的痛,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陪著她、擁著她,給予她無聲的支持與安慰。

  在失控地哭了兩刻多鐘之後,上官紫的情緒逐漸緩和下來,但激烈的哭泣讓她的腦袋有些發暈,身子仍偎在龍昊恩的懷中。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依戀他的溢暖,卻忍不住沉溺於他的懷抱。而奇異的是,在他的懷裡大哭一場之後,她真的覺得自己心頭的那股沉重頓時減輕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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