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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她們有些是流落街頭的乞兒,有些是被賣到青樓的雛兒,還有就是當地善堂收留的一些孤兒,我見她們孤苦無依便在當地買一座宅邸,讓她們有個安身之所,再讓她們到店裡做些零工,也算有個著落。」沈萬三停了會兒續道,「其中確有幾位女子願意追隨我,但我與她們之間絕無任何違背禮教之事。如果有哪個女子有了意中人,我更會讓談昕置辦一筆嫁妝給她們。」

  羅硯織沉默許久才道:「我們都錯得離譜是不是?」

  沈萬三將她摟得更緊,「以後我們不會再錯。」

  至正十六年張士誠割據平江,不久朱元璋便平定了蘇州,登上皇位,定國號「洪武」。而此時的沈萬三已經年過三旬,四年前羅硯織為他誕下一子,取名雋朗。

  「朗兒呢?」見羅硯織一人走進大堂,沈萬三問道。

  「我讓海棠帶他去花園了,整日捉弄先生,真拿他沒轍。」說到兒子,羅硯織滿臉的幸福。

  「都是你把他給慣壞了。」沈萬三說道。

  羅硯織才不買他的賬,「也不知道誰每次都帶些稀奇古怪的禮物回來,讓他玩得樂不思蜀。」

  見夫妻兩鬥嘴,一邊的談昕終究忍不住笑了出來,沈萬三這才輕咳一聲,回到剛才的話題上:「我剛才還在和談昕商量,看來我們非搬不可了。」

  羅硯織沒有出聲,但微蹙起的眉頭表明了她對這裡的不舍。

  談昕快人快語:「還不是那個朱元璋,唯恐富室資助元朝造成自己的障礙,不僅定下重賦,還分期分批要富室遷離鄉土,兩個月前爺就接到了上面的通知。」

  「談昕!」沈萬三喝道,「當心隔牆有耳。」

  「我才不怕他,也不想想,他今日登帝還不是憑藉爺的資助。沒有爺,他早就斷草斷糧,死……」

  「談昕!」

  見沈萬三變了臉色,談昕這才住口。

  羅硯織輕聲道:「憑藉你當年和他的關係,我們可否……」

  「沒可能。」沈萬三打斷她,他自是知道她的意思。可皇上已非當日的朱重八,他也怕落下個「功高蓋主」的罪名,為今之計恐怕只有安身立命,謹遵聖旨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搬?」羅硯織笑著起身,走到他身邊。

  「硯織,你……」

  「我當然沒異議。」她牽起他的手,「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去哪裡又有何分別?」

  沈萬三點點頭,這個時候也只有她是他最大的安慰。

  「我已經差人安排好了,下個月就啟程遷到臨濠,只是一路舟車勞頓,恐怕要苦了你。」

  「我才不是你的拖累,我們當是合家出遊吧。」

  兩人四手緊緊交握,對視的眼神中道不盡夫妻間的默契與榮辱與共。

  「爹、娘。」一個如白瓷般粉嫩的男童跑了進來,「我剛抓了一隻大蝴蝶呢,你們看看。」

  沈萬三見到兒子急忙上前抱在懷裡,「是嗎?來,讓爹看看。」

  雋朗伸出右手,緩緩打開掌心,中間果然躺著一隻藍綠相間的蝴蝶。

  「又淘氣了,衣服都髒了。」羅硯織笑駡道,伸手想要刮兒子的鼻子,兒子卻先一步躲在沈萬三的懷裡。

  「朗兒,你娘不高興了,我們該怎麼辦呀?」

  雋朗探出頭,悄悄地打量羅硯織,然後伸出小手,「娘,莫氣莫氣,這只蝴蝶送給你吧。」

  雋朗一伸開手,蝴蝶飛了起來,他急得怪叫,揮手又蹬腿的,讓兩個大人沒辦法只能隨著他撲東撲西地抓蝶。此情此景讓在一邊的談昕看得好不羡慕,何時他也能找到如花美眷,共享天倫之樂?

  幸虧沈萬三考慮周全,大部分財產都已在先前逐步讓鏢局運送到臨濠,管家也帶了一批下人先去臨濠開路,將院落打掃乾淨。這次隨著馬車上路的也就是一些家人和貼身的丫鬟。

  從周莊一路前往臨濠,入目的是戰爭硝煙過後的荒涼和民不聊生,因災荒逃難的難民常常圍住馬車進行乞討,有幾次竟然掀開轎簾,將黑乎乎的手探進去亂抓,嚇得雋朗哇哇大叫,摟住羅硯織不敢動彈。

  這日,一行人來到柳州,探路的下人早將別苑打掃乾淨,煮了酒菜等他們來到。

  「硯織,小心。」沈萬三先將兒子從馬車中抱出,再牽起妻子的手。

  「這是怎麼回事?」別苑門口黑壓壓的人頭將羅硯織嚇了一跳,這些難民個個探頭探腦,朝院落裡打量。

  「忠伯。」沈萬三喚道。

  忠伯回道:「恐是我們的飯菜香將他們引了來,夫人不要驚慌,我這就叫人趕他們走。」

  正說著已有下人朝難民呼喝去,羅硯織見有幾個年邁的老者被打倒在地,急忙制止。

  「由他們去吧,讓廚房拿點吃的給他們。」

  難民們立即呼好,跪在當地千恩萬謝。

  羅硯織抱著兒子踏進院落,想了想還是拉住沈萬三的衣袖。

  「萬三,我們在柳州的米鋪可否……」

  「我知你意思。」沈萬三將雋朗接過,「我明日便讓他們開糧接濟。」

  羅硯織展開笑顏,「那我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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