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左晴雯 > 噢,狼來了! >


  雖已是半年前的事,餘志威還是難過得紅了雙眼,卻強忍住在眼眶打滾的淚水,不肯在仇人面前落淚。

  唐話婕看不過去,接住他的後腦勻,用力將他按向自己的肩頭,讓他靠在她的肩上低泣。餘志威果真忍不住,靠在唐話婕的肩膀上抖動著雙肩,連聲啜泣。氣氛頓時變得分外冷凝。

  “仇峰不會做這種事。”安承羽依然堅持己見。

  “難道我看錯了?還是我誣賴他?”餘志威淒厲地吼嚷。

  唐語婕一面輕拍餘志威的背安撫他,一面正色的對安承羽說:“我能瞭解你想信任手下的心情,但志威也不可能信口胡謅,你身為傲龍記執掌國際黑幫事務的總負責人、總指揮官,應該更冷靜公正的處理這件事才對。”唐語婕的話合情合理、無懈可擊,逼得安承羽無力反駁。可是他說什麼也不相信仇峰會背著他幹下販毒殺人的壞勾當。

  蓋文明白安承羽對仇峰那份特別的感情,但身為副官,該說的話他還是得說:“承羽,你冷靜一點,這件事的確有蹊蹺,我們確實該徹底的徹查一番,看看真相究竟為何。這麼一來也可以洗清仇峰的罪嫌。”如果仇峰真是無辜的話。他和安承羽不同,對仇峰並不那麼無條件的信任。

  “我明白了,你立刻去調查清楚,暗中調查,別打草驚蛇。”安承羽究竟是傲龍記裡,以冷漠、冷靜著稱的“黑街之狠”,很快便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冷靜地下達最精確的命令。

  “是,我立刻去辦。那--他們兩個呢?”蓋文看向唐語婕和餘志威。

  “我先帶他們回傲龍記總部去,等水落石出再做處置。”

  *              *              *蓋文因為安承羽的命令而下機,未繼續和他們同行。

  而餘志威因為有懼高症,所以飛機一起飛便嚇昏了,其它隨行的空中少爺則各有各的事忙。

  因此,這會兒機艙內,閑著沒事做的便只剩唐語婕和安承羽。

  唐語婕自飛機起飛、餘志威暈過去開始,便一直靜靜地凝視安承羽的反應。結果發現他從飛機起飛,便坐在靠窗邊那張法王路易十四時期風格的高級座椅上,望著窗外,動也沒動過一下。不知是在沉思還是發呆。

  一向好動坐不住更靜不下來的唐語婕,終於憋不住,走到安承羽身邊去。“你在想什麼?”如果不是只剩這個死人臉有空陪她解悶,她才不屑理他。安承羽一點反應也沒有。

  可惡!端什麼臭架子,以為我愛和你說話?“在想仇峰的事嗎?”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這的確是她主動找他說話的主因之一。

  不過她絕對不是關心這個死人臉,只是她最討厭被背叛,所以心有戚戚焉罷了!安承羽還是沒有半點反應。

  唐語婕才要發火,安承羽終於轉向她。

  以為他會開口說點什麼,沒想到他只是冷漠地睨了她一眼,便又轉向窗外、動也不動。

  這個討人厭的死人臉,居然耍她?“你這個”--唐語婕正想大發虎威,安承羽卻冷不防地出聲--“仇峰不會背叛我的。五年前,我曾搭船遇難,那時同行的只有仇峰,救生艇早已全毀,唯一的逃生工具只剩一個救生圈。那時船就快沉了,仇峰大可丟下我,自己逃生。在那種情況下,根本沒有人會怪他,如果我死了,就更沒有人知道他棄我於不顧。可是他卻沒有這麼做--他--把救生圈丟給我,強迫我戴上,說我對傲龍記的重要性比他大太多,絕不能死在海上;我一直拒從,他居然舉槍抵住自己的太陽穴,說只要他死了我就不會再拒絕,最後,我只好順從他的意思,戴上救生圈”--安承羽的聲音低低沉沉,有點沙啞,像在說給他自己聽,又像在告訴唐語婕。唐語婕沒有打擾他,耐心等著他往下說--雖然她覺得這種情事很老掉牙。安承羽沉默了片刻,才又繼續說:“我們一直飄浮在海面上,我死命拉住仇峰的手臂不放,深怕他會沉下去--仇峰明明全身已經凍僵,卻拼命鼓勵我、安慰我,說我們一定會得救……幸好老天有眼,在仇峰快凍死之際,從遠方駛來一艘私人郵輪,我們才雙雙獲救……”唐話婕隱隱約約聽到安承羽的低歎,但她不確定那是餘志威的軒聲,還是真的發自安承羽。

  可以確定的是,安承羽此刻的心情一定十分沉重、矛盾又複雜。

  誰願意相信捨命相救的恩人是背叛者?“不是仇峰,仇峰不會背叛我。”安承羽像要說服自己和唐話婕相信似的深刻地重申。

  “那很可能是他事先設好的陷阱,他根本--”

  “住口,不准胡說,你憑什麼?”不等唐語婕把話說完,安承羽已冷冽地打斷她。

  “你--管你去死!”唐話婕狠狠地踩了他一腳,忽然離去、不再理他。

  該死的大自癡!她好心相勸卻給他當驢肝肺,何苦來哉?安承羽的腦海裡不禁浮現在機場大廳,唐語婕挺身救他那一幕。

  抬眼瞥見唐語婕正背對著他縮在角落,像在生悶氣。

  那小小的身影看來極為無助,不禁令他心弦輕顫、內心深處似乎有種莫名的情愫支配著他,讓他起身挨近唐語婕,無言地在她身旁坐下。

  唐語婕沒有看他也沒有趕他,只是任他靜靜地坐在她身旁。

  很奇怪,這樣和這個死人臉並肩坐著,內心居然有種難言的平靜,害她沒能再更氣他、放柔語氣的說:“我父親在未解散幫派前,有個很忠心的副老大,他們曾經一起出生入死、患難與共,那個副老大還曾替我老爸挨過刀子,在臉上留下一道永遠不會消失的刀疤,我父親因此非常信任他。二十五年前,我父親解散幫派打算改邪歸正時,還特別托囑他照顧幫裡兄弟日後的生活,他答應了。之後,我父親便和我母親結婚,花了十多年的心血,創立了唐氏建設公司,生意不壞,所以解散的兄弟便一個接一個找上門尋求我父親的協助,包括那個副老大--”

  唐語婕的眼神變得迷蒙。

  “我父親認為幫助幫裡的兄弟,是他這個曾是幫派老大的人該做的事,所以從不拒絕找上門的道上兄弟。可是黑道就是黑道,江山易政、本性難移,那些依然在道上混的兄弟,很快就把我父親當成搖錢樹,需索無度。而且愈來愈變本加厲,到後來已經完全忘了我父親曾是他們的老大,要不到錢就到公司大肆破壞、演出全武行……”

  說到這兒,唐語婕變得有點激憤。

  停頓了一下,調整情緒後,才又說:“我父親面對道上兄弟的放肆,完全採取放任的態度,說那是他該負的責任,結果情況愈來愈惡劣。直到有一天,副老大出面擺平那群道上兄弟,事情才有了轉機。我父親因那件事更加信任那個副老大,把他當成事業上的心腹,就像以前混黑道時一樣--”

  唐話婕的表情突然驟變,口氣充滿嘲諷:“我父親從此一直把那個副老大當成最重要的事業夥伴,完全信任他,因為自己沒什麼金錢概念,所以乾脆把經濟大權全交給那個副老大管理。直到四年前,公司被法院查封、宣告破產倒閉,才知道所有的真相。原來這一切都是那個副老大的陰謀,從道上兄弟找上我父親開始的一切,全是他精心策劃的棋局,為的就是掏空我父親的財產,而他確實達到目的了。從此之後,他才徹底地消失在我們的生活裡--”

  往事不堪回首,令她無限感慨。

  “結束公司後,唯一幸運的是還有一幢房子和一些存款登記在我母親名下,沒給那個副老大吸光。這四年來,我們就住在僅剩的房子裡,在沒有黑道打擾的情況下,過著平靜小康的日子--雖然我父親和母親依然沒什麼金錢概念、揮霍無度,但在我的監督下,一家四口還過得不壞--哪知我那個死老爸居然還欠了你們傲龍記那麼一大筆錢沒還--”

  不對,她要說的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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