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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昨夜的一場細雨漸浙瀝瀝地一直飄到清晨,才漸漸停歇。夜裡雨點滴答的落地聲,聽來倒也別有一番情趣。天未光,微微尚有些清冷,梁山伯披上外袍卷起竹簾觀雨。窗外長長的竹枝,竹梢比屋脊還高;園內的青瓦灰磚,經過雨水的洗禮後,掩映在松竹之間,更顯得樸素典雅,落落大方。

  自祝英台離館,不覺已過了數月,但他卻一直沒有什麼心思溫書。回想起三年來與祝英台同窗共硯,是那般的逍遙自在。如今卻只剩下他一人,形單影隻,做什麼都是兩樣的感觸。這別後

  的境況,竟是如此的淒涼。有心去找其它的學子們聊聊,才驚然發覺除了祝英台外其它的同窗他竟全都不熟,有時走了個對面,卻連人家的名字都叫不上來。

  隨手翻了翻書案上的書,卻在無意間碰到一塊陶器板。那陶器板是壓書用的,長寬均約有六七寸,板上畫丁一雙五彩大蝴蝶。梁山伯心裡一動,連忙拿起來看了一看,不錯,正是祝英台平日裡用來壓書的那個。梁山伯苦笑一聲,想是走時太過匆忙,所以遺忘在這裡了,卻不想反倒成全他了,正好可以做個念心兒。想到這裡,突然憶起長亭分別時,祝英台約他下聘時留的那個字謎,他還尚未解開。於是坐在書案邊,拿起紙筆,不停地在紙上寫著:一七,二八,三六,四九。一邊寫一邊自言自語: 「一七如七,二八一十六,三六一十八,四九得三十六……」口裡念著手裡寫著,算來算去,卻總不像個數日。

  「唉!祝賢弟說回來一想,就明白了,我看倒不像是這樣容易的吧?」

  又思索了良久,卻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棄筆長歎。抬眼看見窗外的雨已經停了,索性連四九也不叫,獨自出門去散散心。

  雨後的空氣異常清新,雖然略微有些寒意,但更多的卻是那股教人暢快的清爽。梁山伯出了書館沿著甬路隨意地緩緩前行,不知不覺中竟然走到了錢塘湖邊。憶起當日與祝英台一起六月六日送春歸,泛舟湖上的情景,不禁暗自傷感。他雖也是一介書生,卻從無文人那種悲春傷秋的風雅之性,但自從祝英台離開後,他竟一直鬱鬱寡歡,總覺得似乎是失去了什麼。

  「梁兄……還望早日請媒下聘,免得小弟晝夜懸望。」恍惚間,祝英台臨別時的話又再耳邊想起。

  「一七,二八,三六,四九,」梁山伯站在湖邊,搖頭苦笑不已, 「賢弟,你這個『一七,二八,三六,四九』的字謎可把愚兄給難住了……

  「是什麼事情把梁相公給難住了?」

  梁山伯正自言自語時,突然聽到背後傳來女子的聲音。詫異地回頭看去!只見一中年婦人正站在樹下笑吟吟地望著他。雖是布衣荊釵,卻也自有一股風韻,竟是師母何氏。

  梁山伯不禁又是一愣,但很快就回過神來,上前幾步施了一禮,「師母。」

  何氏點頭, 「梁相公好用功呀,大清早就獨自一人在這裡吟詩作對。」

  「哪裡,弟子是見雨後景色不錯,就出來走走,卻不想竟在這裡遇見師母。」

  「我也是湊巧路過罷了,」何氏淡淡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下梁山伯,又道:「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你,既然遇上了,那就現在說也好。」

  「師母有事,只管吩咐就是。」梁山伯雖刁;知道是什麼事,卻也不敢怠慢.神色間更加恭敬。

  「也沒什麼,」何氏邊說邊緩緩前行, 「你讀書用功,我是知道的。但,一讀書一用功,連起居飲食都大意了,你這份忠厚,就有些太過了。」

  梁山伯跟在後面,只得唯唯稱是。

  「和你同硯的祝英台已經走了,」何氏停下腳步,銳利地看他,「依你看,她究意是男子,還是女子?」

  梁山伯怔道:「自然是個男子呀。」

  何氏笑了笑, 「不,她是個姑娘家!不但她是,連陪伴她的銀心也是!」說著,伸手向袖裡一摸,摸出一隻玉蝴蝶來,仲手交與梁山伯。

  梁山伯接過一看,竟是祝英台平時墜在扇子上做扇墜的那只玉蝴蝶。他素知這是祝英台生母的遺物,祝英台一向視如珍寶,此時不覺如大夢方醒,「這……同窗三載,我們形影不離,我竟然沒有發覺她是一個女子,真正該打!只是,那日臨別之時,她又以九妹相許,難道這九妹......

  何氏聽丁又是一笑, 「梁相公這般聰明,難道還不明白九妹就是你那祝賢弟嗎?」

  梁山伯懊惱地拍拍頭,對著何氏就是一揖,「多謝師母!山伯駑鈍,今日若不是師母提點,險些就錯過了。」

  何氏但笑不語。梁山伯急著回書館,當下又對何氏拜了拜,告辭離去。

  眼見梁山伯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何氏嘴角的笑意慢慢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底一抹難解的隱憂。 「天狼星君,舞蝶,這是你們命中註定的劫數啊……」

  「其實都怪我不留意罷了。若要留意,慢慢地也看得出來的。她耳朵上有耳眼孔、她說這是許願穿的,我居然也信了。這是我太老實呀!如今看起來,像這樣的事實在太多了。她病丁,我一番好意,要同地抵足而眠,她一百個不願意。這完全是在限制著我呀!我怎麼這樣老實,竟然被讓她給限制住了?」

  梁山伯一邊走一邊想,一邊想一邊暗罵自戶太笨。走到書館門口,正和四九撞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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