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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秦羽提起氣,只等那些東野兵一動手他就飛身下去。

  就在此時,門開了。

  像是一道月光從門內透出,雪白的衣衫飄起輕盈的一角,奪去所有人的呼吸。

  秦羽的視線如被人用釘子牢牢的定在那襲白裙之上。

  是的,即使化成灰、散成風,即使他的身體都化盡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就能認出那個人——是妙兒!是水玲瓏!她活著!她真的還活著!

  巨大的喜悅感幾乎將他擊暈,手腳都不能動,朦朧間只聽到那幾個士兵在問話——

  “請問姑娘可是西涼人?”

  “西涼……”淡淡的尾音散開,清雅的吐字讓秦羽聽來竟有幾分陌生。聽慣了水玲瓏的快言快語,這種婉轉低柔的聲音仿佛是出自其他人的口。

  她蹙眉想了許久,搖搖頭,“我不知道哪裡是西涼。”

  幾名士兵對視了一眼,上前一步,“鄙國的王爺要請姑娘到宮裡走一趟,請姑娘移步。”

  “你們的王爺是誰?我為什麼要去?”她不解的問。

  秦羽不能再等,他如淩空而降的蒼鷹,縱身躍下房頂,落在她面前,一把抓起她說:“跟我走!”然後挾著她的腰飛身而起,在眾人的驚呼喊叫中逃出這片庭院。

  他不知道自己飛馳了多久,只是拚命將身後的火光遠遠的甩下,一直到跑進一片茂密的樹林,初愈的身體讓他再也無法支持,踉蹌著放慢了腳步,喘著粗氣停在林中。

  被他挾持而來的水玲瓏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個字,秦羽彎腰重重的咳嗽著,問她,“你、你還好嗎?那夜的風浪有沒有傷到你?”

  身後還是沒有回應,他轉過身,看到她那雙清澈的明眸,在夜空下如兩泓清潭,肆無忌憚的與他對視。這雙眸子中沒有驚訝、沒有傷心、沒有驚喜,只有點點好奇和淡淡的茫然。

  “你是誰?你認得我?”

  聽來平靜的聲音卻讓他踉蹌著倒退幾步,靠在一棵大樹上。

  閉目仰天慘笑——是啊,她問得好。他是誰?他到底是誰?這樣的結局是他親手造成的,曾經希望她從不認識自己,結果他們終究還是形同陌路。只是沒想到這一刻到來的時候,他會如此的心痛,悔不當初……

  不經意間,一隻清涼的小手爬上他的額角,他睜開眼,她的面孔近在毫釐。

  “你,看上去,很親切。”她說著,帶著迷離和困惑。“我想,我大概是認識你的。”

  這句話就像是一針強心劑,讓瀕臨於垂死邊緣的秦羽驟然興奮起來。看來忘情散並沒有讓她完全喪失記憶,她還是有可能回憶起過去的一切!

  “妙兒,你會記得我,你一定會記起我是誰的,但是現在我沒有時間和你解釋。”秦羽看到她身後有燈火閃耀,“有人要抓我們,我們必須趕快逃離這個地方。”

  “他們為什麼要抓我?”水玲瓏問。

  “因為他們要逼你去嫁一個你不喜歡的人。”他匆匆解釋,又拉起她的手,他的掌心都是汗水,而她的手卻是冰涼的,他這才發現她的臉色是這麼難看,雪白的皮膚中透出隱隱的暗青。他見過這種臉色,當初在西涼國的時候,水玲瓏暈倒前臉上呈現出的就是這種臉色。

  “答應我,你下會在這裡暈倒!”他攥緊她的手,“就算你有千萬倍的恨我,我也會先將你送回到西涼,我一定會保護你,相信我!”

  他大聲的保證震撼了她,她緩緩點頭,將莫大的信任交托給他。

  秦羽記得五郎曾經說過,定秦劍是維繫“某人”性命的關鍵所在,這個“某人”難道指的就是水玲瓏?!看來,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五郎,拿回定秦劍。糟糕的是,跳海之前他叮囑過五郎,讓她帶著定秦劍先回夏禹國,而在他和水玲瓏都是生死未蔔的前提下,五郎到底會帶著定秦劍去夏禹,還是回西涼,都是未知的。

  今夜的月光不若平時那般明亮,藉此他們可以隱藏身形。

  但是,要逃到哪裡去才是歸路?他們的命運在這一夜交會,相融,彼此結合。

  漏夜逃出那個漁村之後,秦羽沒有四處躲藏,因為水玲瓏的身體每況愈下,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在拿回定秦劍前,他必須找人先為她診治身體。

  東都是東野的中心地方,那裡有最好的郎中,秦羽決定冒險到東都走一趟。

  他危了一輛馬車,假裝兩人是從南黎來,到東都去找親戚。因為他出手大方,車夫也樂得不多問。

  在車上,水玲朧一直是半夢半醒的,車廂狹窄,她只能倚靠在秦羽的身上,闔眼小睡。忘記了過去的她,似乎連自己的性情都丟失了一半,不再像以前那樣開朗活潑,也許是因為病痛的折磨,她格外的蒼白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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