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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薛琬容的心緊張得幾乎要跳出來了。來之前她並不知道這裡竟會有兵部尚書,薛府被抄家抓人,正是兵部奉聖命撥派的人手,自己在兵部應該已是備案的逃犯,若有她的圖像在,就難怪丁隆會覺得她眼熟。

  只是她現在已經上了船,也不能無緣無故下船跑掉,要怎樣才能全身而退不被人注意呢?此刻的她,真是又驚又急又怕。

  好在丁隆並沒有執著在她身上,而是很有興致地和殷玉婷攀談起來。

  身後又有人上船的聲音,殷玉書抬頭笑道:“翰雲,把你叫出來,你爹沒有念你貪玩吧?”

  “爹本來是不讓我出門,說是今年秋天就要科舉了,我應該多讀書,不過聽說有你在這裡,也就不和我計較了。”許翰雲一眼便看到薛琬容,對她點頭笑了笑。

  她連忙回禮。

  殷玉書看了兩人一眼,對她說:“琬兒,你先到樓下去等我吧。”

  薛琬容松了口氣。樓下可以躲著丁隆,真是再好不過了。

  她下了樓,那些青樓歌女都坐在一角小聲地聊著天、等著開船。她獨自靜坐在一角,百無聊賴地看著船外,忽然有個粉色的人影走到她面前。

  對方悄聲說:“你是薛家大小姐嗎?”

  她票然一驚,瞪看那名粉衣歌女,張口結舌,“不、不……你認錯了,我不是什麼大小姐。”

  那歌女盯著她,目光並未有半點動搖,“薛小姐你別害怕,我是靜兒的表姊。去年你和靜兒到這裡游湖時,我們曾經見過一面,你還記得嗎?”

  薛琬容的心頭裂開一條縫,陳年往事一下子湧了出來。

  是的,她依稀記得去年她和婢女靜兒到這裡游湖,靜兒曾和對面畫舫的一名歌女打過招呼,後來隨口同她提過,說那名歌女是自己一位苦命的表姊,因為姨丈嗜賭而被賣進青樓……她與靜兒還曾為此相對喘噓過,萬萬沒料到此時竟會在這裡與對方相遇。

  一瞬間,恐俱、羞憤、無言以對種種情緒填滿胸口,她恨不得立刻下船跑掉。

  歌女看出她的心意,急忙又說:“你不用怕我,靜兒曾和我說過,她在薛府一直承蒙你照顧她。我就剩靜兒這麼一位可親可信的親人了,所以她的恩人我絕不會出賣。”

  薛琬容雙手緊抓衣服,將那裡抓成一片褶子。

  歌女看她這個樣子,又問:“你……想不想見靜兒?”

  她倏地抬頭,雙目大睜,“靜兒?她、她在你那裡?”

  歌女笑道:“是啊,她說在路上和你跑丟了,遍尋你不著,就冒險回了夭城來投奔我。我那裡也不好收容她,所以將她安置在附近的一戶豆腐坊中,就在城南林萃街東頭的張記豆腐坊。”

  薛琬容神情激動,雙唇微顫,“好,我、我一定去看她,謝謝你。”

  “曇娥,你跑那麼遠幹什麼?船開了,還不過來?”

  不遠處的其他歌女在招呼,曇娥忙應了一聲跑過去。

  船的確開了,巨大的畫舫需要幾十名船工一起劃動才能緩緩離開岸邊。

  憑湖臨風,水波都瓣,船槳劃動水浪的聲音和歌女們的歌樂聲,讓薛琬容有了幾分迷蒙的睡意。

  今夕何夕,這樣的場景曾是她司空見慣的熟悉景致,往常的她也會包一條小小的遊船,倚著船欄,借著水音兒聽看歌女們的彈唱。

  如今,歌女們就在身側,而她已不知自己該是誰。

  一曲終了,她緩緩張開眼,滿目卻都是水霧濛濛,眼前還站著一個人影。

  “琬兒是吧?”那人溫文爾雅地對她微笑,“總覺得似是以前見過你,你是天城人士嗎?”

  她悄悄轉身,擦了一下眼角,起身行禮,“許少爺,我原是天城長大,說不好是否曾經見過您。”

  許翰雲好奇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會滿眼淚光。

  剛剛樓上幾位朝中官員們在談論時局朝政,他雖是準備入仕的人,聽看那些事卻不禁覺得無聊,倒是樓下歌女們的歌聲讓他聽得入神,不知不覺走下船,先留意到了琬兒,於是便上前來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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