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湛露 > 罪婢 | 上頁 下頁


  胖鴇兒沒料到會有外人忽然問她話,抬頭一看,並不認得馬上的人,但依她閱人無數的經驗,一下就看出此人非比尋常,也不願和對方糾纏于此事上,遂笑道:“這位爺問得真是有趣,她若非是我買來的,我何苦和她這麼過不去?”說著,她便吩咐左右把人拉回去。

  薛琬容掙扎著喊道:“我不認得她,也沒有賣身給她,我是路過這裡要換點零錢,被她強行扣押的。”

  “這丫頭居然還滿口謊言看來不調教是不行了!”胖鴇兒橫眉豎目,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她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父母的心頭肉,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但臉頰上的痛再怎麼火辣辣,也比不過她現在心底的悲愴。

  薛琬容緊咬著下唇,絕望地看著四周觀望的人群,長歎一聲,“縱使絕命黃泉路,豈能白玉墮溝渠?”說罷,她抬手抽出那個名叫漢庭的男子腰上的長劍,順勢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霎時之間人影一閃,就在漢庭驚呼時,她的手腕已被硬生生按住。

  她淚眼蒙矓地側頭望去,迎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黑潭……是那個青袍男子!

  “是有多天大的委屈,一定要以死相拚?”他望著她的淚眼,若有所思地說。

  “你若不能救我,就不要阻止我。”她淒然回應,“難道沒聽說過那句詩嗎?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這樣慘烈的句子,就如她剛才所吟的那句詩一樣決然。

  青袍男子輕輕一用力,將她手中長劍拿下,轉頭問胖鴇兒,“我再問你一次,你當真買了她?”

  如金石般的嗓音一字字重壓下來,胖鴇兒氣勢已不如剛才囂張,嘴唇囁嚅了幾下說:“當然是買了。您就不必管這丫頭的事情了,這是我家樓子的私事。”

  “她叫什麼?”他忽然問道,“你既然買了她,自然知道她是誰、哪裡人士?把她的賣身契拿來比對一下,就知道你們兩個人誰在撒謊了。”

  胖鴇兒心虛了,哼笑道:“我幹麼要和你一個外人講?你們這幾個站著幹麼?快把這丫頭拉進去!”

  見兩三個大漢從樓子裡一擁而出,上來就拉住這位姑娘,青袍男子眉心微蹙,喚了聲,“漢庭。”

  接著,一條長鞭刷地從人群中甩出,精准地打在那幾名大漢的手腕和肩背上。

  大漢們疼得哇哇叫,喊道:“哪裡來的瘋子?居然來管清歌坊的閒事?”

  叫漢庭的男子冷笑,“在我們爺面前如此撒野,是該好好教訓一下。”他手中那根長鞭彷佛只是隨手揮動幾下,又將那幾名大漢打得東倒西歪。

  青袍男子盯著胖鴇兒說:“今日我事情繁忙,無暇理你,你若是不服,可以去這裡的府衙喊冤,想那夏傳敏知道是我救的人,也沒膽子和我要人。”

  胖鴇兒聽他居然將知府的名諱叫得如此隨意,心下已是一驚,再眼見自己的手下被打趴在地,便知不能力敵。看著此人騎白馬、著青袍,她突然福至心靈,想起了一個人名,嚇得立刻跪倒連聲請求,“小的不知道是大人駕臨,多有得罪,請大人恕罪!”

  薛琬容愣住了,困惑地看著青袍男子,他依然神色淡漠,也不看那胖鴇兒。

  然後他對她說:“行了,你可以走了,日後要謹慎小心些。這世上的壞人遠比你想的多,之後若遇到事情便要以死相搏,那活著豈不是太難了?”

  她怔怔地看著他上了馬,發現他身邊原來跟隨著幾名隨從。

  方才執鞭的男子漢庭問:“爺,既然天色已晚了,不如就在這鎮裡休息,明天一早再上路吧。”

  青袍男子想了想,微微點頭。

  薛琬容回頭看了眼還跪在地上的胖鴇兒,和周圍一干不知所措的青樓打手們,她拖著傷體一把抓住他的馬韁,低聲說:“爺要是有心做好事救我,就請不要將我留在這裡,否則這幾人必然還會將我抓走。”

  他看她一眼,問:“會騎馬嗎?”

  “會。”她咬牙說謊。

  “漢庭,分一匹馬給她。”

  青袍男子吩咐完之後,漢庭皺眉道:“爺,一人一騎正好,哪裡分得出來?”

  “你的意思是要我讓馬了?”青袍男子臉色一沉,翻身又重新下馬,握住薛琬容的腰,一下子便將她托上馬背。“坐好了。”

  他隨即再度上馬,雙臂環過她的身子拉住馬韁,足尖一磕馬鐙,馬匹猛然騰起四蹄,嚇得她差點跌下馬背。

  他一把抱住她,“若不會騎馬便不要逞強撒謊,否則摔死的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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