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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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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當謝縈柔失魂落魄地回到宮門口時,黑暗中突地閃出一個人影,一把拉住她的手,「跟我走。」 她嚇了一跳,待聽清那個聲音方才走了定神,有些怨懟地掙扎起來。「蕭離,你做什麼?我該回宮了,萬歲和娘娘找不到我會著急的……」 他卻充耳不聞的逕自拉著她走,一直走到宮外的一片小山丘上,那裡有個小孩兒正拚命向這邊張望,一見他們到來,就高興地揮著手,喊道:「蕭大人!這裡!」 蕭離看到他,拉著謝縈柔走過去,第一句便問:「都找齊了嗎?」 「方圓百里之內,能用的樹枝柳條我都找來了。」孩子獻寶似的將旁邊的一個籮筐遞給他。 謝縈柔看了眼裡面的東西,都是柔軟的枝條,難過的情緒又被挑起,「丘丘已經不在了,你不會還想幫我編個新籠子吧?」 蕭離沒說話,丟給那孩子十幾個銅錢,孩子便歡天喜地的跑掉了。 他看了眼她手中一直捧著的那個匣子,「這裡面裝的……」 「是丘丘。」她的手指摩挲著匣子的表面,悲傷的情緒依然在心底蔓延。 蕭離向四周看了看,找了一棵松樹,抽出佩劍在地上挖了一個很深的坑,然後從她手中接過那個匣子,埋了進去。 「你……」她還有點愣愣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蕭離又用佩劍在那棵松樹上刻了一個「謝」字,才對她說:「以後你要看它就來這裡找,有了記號,也不會找錯。」 她怔怔地看著樹幹上那個粗糙卻深刻的「謝」字,鼻子又酸了起來,可這回卻是因為感動。 原來他沒變,還是那個會在私下對她好的笨石頭。 拉著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蕭離兩手飛快地從籮筐中翻揀出能用的枝條,那些枝條在他雙手中迅速成型,不一會兒工夫,一隻活靈活現的老鼠形狀編織物就呈現在謝縈柔面前。 「你看看,還有哪裡不像?」他將那東西交到她面前,有些不自在。 謝縈柔眼前已是模糊一片,想哭又想笑,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哽咽著,心卻好暖。「丘丘可沒有這麼長的尾巴。而且它的毛色不是這種顏色,青不青紅不紅的……」 她很想用玩笑的口氣讚賞這件作品,尤其是在她心靈備受震撼的時候,但是當她忽然被枝條上幾處紅色的痕跡吸引時,頓時又愣住了。 這是什麼?一細想,她馬上明白過來,一把拉過他的雙手,只見那雙佈滿厚繭的大手上,有許多細小的傷口綻裂開來,滲出血絲。 「蕭離——」她驚呼,他卻滿不在乎地將手抽回。 「那小子連帶刺的荊條都拔來了,還好那東西太粗,不適合做這個……」 「你手中還有刺呢!」她急得在身上的口袋裡亂摸,卻摸不出一個可以幫忙挑刺的東西。 他卻依舊雲淡風輕的搖頭。「這點口子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犯不著著急。」 「我犯不著?如果我不為你著急,那你為什麼要編這個丘丘送我?」她大聲喊出來,發現自己的淚腺越來越發達了。 蕭離好像嚇了一跳,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伸手想替她抹淚,手到半途才想起還有餘刺,又趕緊改以手背為她擦去淚水,然後出聲低斥,「哭什麼?你哭比笑難看。」 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狠狠捶了他一下。「你就不能說點溫柔的話討我歡心嗎?」 「我……不會說好聽話。」他有些狼狽的別開頭。 見他尷尬的模樣,謝縈柔不禁破涕為笑。「算了,是我太強人所難,你這樣就好。」 這樣的蕭離,她就已經很喜歡,很放在心上了。 她輕輕挽住他的手,將頭枕靠在他肩膀上,「蕭離,你平時傷心的時候,就只是編這些東西嗎?」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從袖子裡掏出一支短短的竹笛,做工不算精細,一看就像他自己親手做的。 將竹笛放在口邊,蕭離低低運氣,清越的笛音便在夕陽之下響起。 這笛音清冽純淨,悠揚縹緲,不帶一絲一毫殺氣,像是一縷清風,輕輕吹過心頭。 閉上眼,謝縈柔緊緊靠在他肩頭,仔細聆聽,心頭的傷痛一點點融化,直到最後一個笛音悠悠然消失在夕陽之中。 「真好聽。」她輕聲說,有了開玩笑的心情。「倘若有一天我遇到危險,找不到你了,你就吹笛子找我吧。」 他側過臉,深深地望著她。「你不會遇到危險的。」 她的目光與他的交會,這一刻,天邊的夕陽也美不過兩人眼中的對方。 「走吧。」良久,蕭離率先轉離視線,剛毅的臉上有了一點點薄紅,他站起身,大手拉起她的柔美,「別讓萬歲再等了。」 謝縈柔輕輕點頭,此刻她的心中、眼底,只有一個高大的身影,那是她原本就熟悉喜歡的,彷佛可以為她撐起整片天,扛起所有苦難,就算只是跟隨在他的背影之後,她都可以感到一絲幸福的滿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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