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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猛然間,她看到旁邊的桌子上多了一件東西,半個時辰前她離開這間屋子時,絕沒有這件東西!

  她驚呆了,以為自己眼花一般緩緩摸過去,觸手可及的,是竹子的清涼,是熟悉的曲線,是再眼熟不過的吊墜……這是她的竹笛,吊墜是一塊玉玦,刻著龍形圖案,刻著——一個「情」字。

  在奪回桑燕之戰中,東野情親自摘下一直掛在她胸前的那塊玉玦,與竹笛拴在了一起。

  她沒有問他為何要這樣做,只是當時心中悵然——看著這竹笛,彷佛她與他就此也綁在一起。

  這竹笛、這玉玦,都應該丟棄在東野的廢墟灰燼中,即使被人撿起,也還是在東野,怎麼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一把抓起那笛子,茶爐的爐火忽然被一陣風吹滅,這風來自她身後,在她尚未轉身時,有人從身後一把握住她的手,和手中的竹笛。

  「又想給誰下毒?」

  她最想聽到的,最不想聽到的那個聲音,就像作夢一般的響起。

  深吸一口氣,南卿君強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平靜心情,「你不要命了?我的殿外有誰,你知道嗎?」

  「兩個可以死的敵人。」依然狂傲的口氣,依然冷峻的氣息,只是握著她的那只手,是滾燙的。

  「其中一個,是該死,另一個,你不能殺。」她一字一字道:「該死的,也不能死在你手裡,因為以後你還有許多事要去做。」

  「所以你要替我殺他?你應該知道,毒死東野皇帝,即使你是南黎的公主,也難逃東野的質問。」

  「所以我也沒想活。」她淒然笑著自嘲,「我早就是個該死的人了,毒死東野的鵬王,我豈不是也該獲個死罪?」

  「可恨的丫頭!」他將她反手一拉,兩個人終於面對面,她尚未看清他愛恨交織的眼,便被他狠狠地攫住了唇。

  兩人從未如此心旌動搖的激烈狂吻著,只因為分別太久,只因為分別前後有生死相逼的種種故事。

  她任他吻透了身心,一雙小手攀著他的肩膀,喘息著問:「你解毒了?」

  「那點毒藥還要不了我的命,更何況,你不是留下了解毒的藥方?」

  在那灰燼之側,她留下的竹笛腹內,有一張寫了藥方的紙條,沒有交代前因後果,他已猜到其中的秘密。

  「我奉命毒殺你,恨我嗎?」她望著他笑,笑中有淚。

  「恨,豈能不恨?所以一定要帶你回東都問罪。」他幽亮的眸子凝視著她,咬牙切齒的語氣背後,是掩不住的深情。「笨丫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給我下那些沒有意義的毒藥?我只是不明白你明知道那些毒藥要不了我的命,為什麼還不辭辛苦,日日加在我的飲食中?」

  「不下毒,不能向父兄交代;若我不下毒,自有別人來做,與其讓別人威脅你的生命,不如我來掌控。」

  「你現在給東野箭下毒,難道是為了我?」他眯著眼,「你想玉石俱焚?」

  「哥哥想把我嫁給他,我便是生不如死。有他為東野皇的一日,你便要提防他那顆陰毒善妒之心。」她撫摸著他的臉,幽幽笑著,「情,日後的東野必然是屬於你的,別讓我的努力白費了。」

  他微微蹙眉,「只是屬於我的嗎?你怎知便與你無關?」

  「我?我毒死東野皇帝,企圖毒殺東野鵬王,犯了百死難贖的重罪,都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個原本要被送去和親的不值錢公主。」

  他狠狠摟住她的纖腰,「那好,我便圓了你的心願,讓你和親去!以和親贖罪!」

  他的話讓她不解,望著他眼底唇角那幽冷的笑,兩人距離這麼近,她可以感覺到冰冷的殺氣在他周身繚繞。

  這樣的他,是最初記憶中的他,是那個傲視四海的鵬王,足以令任何人膽寒。她尚未想透他的意思,忽然聽到南卿如在外面大喊,「陛下!陛下!您這是怎麼了?」

  她快步奔出去,只見東野箭口吐鮮血,昏倒在地。她楞住了,她明明下的是緩發的毒藥,藥量很淺,掐算著要他回東野之後七八天才會毒發,怎麼現在就發作了?

  回頭看向屋內,空蕩蕩的殿室,只有一襲窗簾悠悠蕩蕩,已沒有半點人影。

  東野箭猝然中毒,此事重大,南卿如不能遮掩,很快就被東野箭隨行而來的官員們知道。

  東野人豈肯善罷甘休,紛紛斥責南黎陰險毒辣,東野皇帝憑著一顆仁愛之心前來,卻遭此毒手,要南黎給出說法,否則便以兵戈相向!

  同時,消息傳回東野國內,東野的十萬水陸大軍全都待命邊關,戰船火炮,精兵強將,皆枕戈待旦,磨刀霍霍,要與南黎決一死戰。

  南黎朝內也不禁譁然一片,驚慌失措,無數人上表朝廷,請南黎國主嚴懲下毒之人,還南黎一個清白。

  南黎國主南冬雲卻是遲遲不能做出答覆,因為心中有愧。

  據太醫查實,東野箭中的毒正是南黎特有的一種密毒——長相思。這種毒藥,只在宮中秘藏,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怎麼會讓東野箭吃下?

  眼看與東野的大戰在所難免,南冬雲盛怒之下,讓南卿如和南卿君一起到自己的寢宮內密審。

  「你們兩人說實話,這件事你們到底知不知情?」

  南卿如咬著牙說:「只有想亡我南黎的人,才會做此大案。父皇想想,此事我會做嗎?」他狠狠地瞪了南卿君一眼,「倒是這丫頭,自從去了一趟東野後,心中就把自己當成東野人,早已是吃裡扒外的叛徒。父皇倒不如問問她吧!」

  他用詞如此狠毒,讓南冬雲大吃一驚,看向南卿君,她卻是一臉寧靜,微微垂著頭,不發一語。

  「卿君,你哥哥若是有冤枉你的地方,你可以說出來,父皇為你做主。」

  南卿君跪在地上,忽然伏倒,重重叩首,「哥哥說得沒錯,此事是女兒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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