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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我是姓皇甫,不過是個小人物。以前是蘭陵宮的護宮侍衛,現在是……神捕營的一名捕頭。」他說話的表情真誠,眼皮都不眨一下,連在說謊時也一樣,所以唐可怡不由得不信。她隨即也明白過來,他為何會住在蘭陵宮,為何可以自由進出皇宮,為何又帶了一群人,出現在這裡……

  等等!神捕營?他是來抓人的?該不會是來抓她的吧?

  見她忽然露出神色慌張,皇甫夕低頭問道:「怎麼了?」

  她吞吞吐吐地問:「你來宿縣,是來……」

  他是何其聰明的人,一下子就猜出她的心思。索性騙她到底,故作一本正經的樣子點頭,「是啊,宮中丟了一位娘娘,奉聖命出來尋人。」

  顫了一下,她臉色都白了。

  他故意又拉開話題。「你出宮之後住在哪裡?怎麼跑到宿縣來?這不是你的家鄉吧?」

  唐可怡誤以為皇甫夕當她是已經出宮的宮女,想趁他沒有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前趕快轉移話題,於是也順著他東拉西扯,胡編亂造道:「嗯,我是陪我娘入京探望親人,路過這裡的時候,我娘病了,我們就耽擱住了。」

  「成親了嗎?」他突然問。

  她又抖了一下,快將頭低到膝蓋裡了。

  「嗯?」他等她的回答。

  她看不到他唇角詭異曖昧的笑,無奈的咬著嘴唇,小聲說:「嫁了。」

  「真的?」他聲音懶懶散散的,並不吃驚的樣子。「怎麼你相公沒有陪你?」

  同樣的問題,徐家老夫妻也問過,卻沒有他問她時讓她感覺這麼心疼,心頭滋味說不出是酸甜還是苦辣。

  「他死了。」她低喃道。

  「這麼說,你現在是寡居一人了?」他的手在不經意時攬住她的肩膀,在她耳畔柔柔地說道:「那就做我的女人吧。」

  轟的一下,唐可怡腦海中一瞬間陷入了空白……

  四年前,他不曾對她有過這樣的要求,而她就那樣迷迷糊糊地將自己給了他,一晃多年,就是一盆火也會被澆滅,更何況是感情?

  她曾問過自己,如果他是那種風流浪蕩子,在自己這裡占了甜頭之後就故意失蹤,她該怎麼辦?

  沒有答案。世上能有幾人,像她這樣愚蠢又固執?無論是否受騙,都在心頭為他留下一隅不讓人觸碰的禁地。

  她甚至無數次地設想過,若是有生之日再遇到他,他可能會表現得對她漠視,甚至忘了她,變成陌路人。

  卻沒有想過,重逢之後他會直接提出這樣的要求,還是在知道她曾經嫁人的事實之後。

  她的沉默惹得皇甫夕笑著探問:「怎麼?不願意再嫁?還是怕我配不上你?」

  「不。」她怎麼會認為他配不上她?她現在這個身份,就是嫁個平民百姓、販夫走卒,都是不可能了,怎麼可能嫁給他這種擁有皇室國姓的人?他可能還是皇親呢……

  「今天……先別說這件事了。」她岔開話題,「我要去給我娘洗衣服,晚些時候……再說吧。」

  皇甫夕握住她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蒼白的臉色,好一陣,才幽幽問:「你恨過我吧?」

  「不。」她否認得非常堅決,不假思索。

  「真的?」他狐疑的挑起眉,似是不信。

  「真的沒有恨過你。」她笑了笑,卻是苦笑,「起先以為你是有事要忙,後來又怕你身體那麼不好,會有個不測。我胡思亂想了好久,不敢去問別人,怕被人知道了你我那夜的事情之後惹出大禍來。」

  「即使如此也沒有恨過?」

  他品味著她這樣輕描淡寫的描述之後會有多少酸楚,就見她很堅定地點頭。

  「自己做的事情,有任何後果都要自己承擔。我不喜歡怨天尤人,大概也是有點逆來順受吧?所以從來不知道去恨,只知道順勢而行。」

  「可命運待你……不厚。」他苦笑了一下。先讓她遇到他這種登徒子,之後又讓她嫁給了那個對她無情意的皇兄。

  「命運待我不薄了。」她不好說她好歹也從宮女變成皇妃,雖然是不受寵的。

  「後來……我過得還行,調了差事,不用再去收拾藏書樓了。」

  他卻故作不知。「離開藏書樓,豈不是看不到你喜歡的書了?」

  她笑道:「是沒有以前方便,但好在那時候我已經將所有的書都看了三遍,閉著眼睛也可以默背出來。我閑來沒事就自己背書玩,背一遍,寫一遍,一天到晚也很忙的。」

  原來她是用這種方法打發掉宮廷中最寂寞無聊的日子。皇甫夕的手輕輕摩拿著她的手指,想著她曾在燈下,秉燭而書,寫了一篇又一篇無人問津的文字,卻不能體會她當時的心情到底是怎樣的,真的如她現在所表現的這麼淡然嗎?

  「我真的該走了。」唐可怡想起大堂中被她丟下的那一盆衣服,不安起來。

  要趕快把衣服洗好晾起來,然後她該帶著娘親離開這裡。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不僅眼前這點失而復得的溫暖會消弭於無形,也只怕娘親的安全都不能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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