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湛露 > 妖孽殿下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就是從那天太子被打之後,陛下就病了……還不讓人請太醫入宮,以至於病勢拖延……」那小宮女雖然口齒伶俐,但此時己可以看出她在微微發抖。原來她並非沒有恐俱,只是一開始反應太過木鈉了,大概是這些日子過得太提心吊膽,讓她連最起碼的驚恐都忘了如何表現。

  他聽得心裡著急,急忙邁步入殿,這才發現,大殿的門窗緊閉,偌大的殿內攏著幾個火盆,因而殿內的味道很不好,他這樣一個健康的人走進來,聞到那熏烤的煤灰味道都會忍不住咳嗽兩聲,更何況是病人。

  那咳嗽聲驚動了躺在床上的聖皇,他在床慢後緩緩開口,「是懷璧回來了?」

  「是兒臣,父皇,您這是怎麼了?」聖懷璧疾步走到床前,撥開床慢,一把抓住父皇的雙手,細細打量著父皇的面容。

  這才幾日不見,父皇竟像是老了二十歲似的,整個人形容憔悴,雙眸黯淡無光,往日的帝王霸氣都蕩然無存,看得他又是驚心又是心酸,幾乎落下淚來。

  「父皇,兒臣不孝,不知父皇竟然龍體不適……」他的喉中硬咽,有些說不下去。

  聖皇的眼神有些混沌,模模糊糊地看看他,問道。「此次跟看丞相去玉陽,怎麼去了這麼久?」

  他忙打起精神,將自己和令狐問君這些日子的遭遇從頭至尾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逼,除了兩人在船上的一度春宵之外,幾乎沒有一點隱瞞。

  聖皇始終閉看眼聽,聖懷璧在講道之中,幾度以為他是不是睡看了,直到全部講完後,他才長出一口氣,「好啊……你們兩人也算是好好歷練了一番。如此九死一生,難為你能全身而退,還讓金城、玉陽簽定了盟約,日後就算父皇有什麼事情,這聖朝……朕也可以放心交予你了。」

  聖懷璧連忙跪下,誠惶誠恐地說道。「父皇還是春秋鼎盛的年紀,萬萬不可說這種不祥之語,兒臣也實在是受不起父皇的重托。兒臣年幼,閱歷尚淺,江山大事非兒臣所能……」

  聖皇乾啞著嗓子呵呵笑了幾聲,「懷璧,你怎麼出去了一趟,回來說話的口氣都變了?以前你在朕面前向來是敢說敢做的,現在倒變得如此謹小慎微起來,難道是問君讓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嗎?」

  他輕聲道。「兒臣在外的這些日子,所見所感與在宮內時截然不同,頓覺自己身上的責任重大,再不是少時的意氣衝動,知道很多事也不是誇下海口就能做到,四國現在暗潮洶湧,大家各懷鬼胎,兒臣若想一統四海,絕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這個時候,兒臣更需要父皇的鼎力支持,聆聽父皇的教誨。」

  「你自小就是有大胸襟的人,朕能給你的教誨,這十九年都已經給了,也沒有再多可以教你的了。你先回吧,這幾日也許朕會再給你旨意,你留在雀靈苑就好,不要再頻緊出入皇宮,惹人注意了。」

  聖懷璧心頭一震,聰明如他,豈不明白父皇這番苦心安排的用意,不讓他入宮,不讓他過分暴露於人前,正是為了日後那驚人的決定而作準備,但是眼下父皇病重,太子被辱,朝中局勢忽然變得如此不明朗,他的這個繼任太子身分能否坐得牢靠尚未可知,他很想再多問父皇一些問題,但是父皇閉看眼,沉重而綿長地呼吸著,眉心堆整,似是疲倦到了極點,不想再多說一句話了。

  於是他低聲告退,俏俏的出殿,偌大的皇宮中依然是那麼靜寂。自小他不怕喧鬧,最怕的就是這種靜寂,靜寂的背後是無限的可能,對他來說,這片他自小長大的層層禁苑,從未有現在這樣讓他感覺寒氣逼人,殺機四伏。

  不由自主的,他打了一個寒顫。

  深夜的雀靈苑也很安靜,安靜得可以聽到風聲簌簌。

  聖懷璧從皇宮回來,心事重重的,苑內眾人對他的請安問好他也置若閣聞,不予理睬,直到走進內院,忽然見西院的窗紙上映出一燈如豆,搖搖曳曳,頓時心頭一暖,放鬆了下來。

  他無聲的推門而入,見令狐問君就坐在窗前,應是剛剛沐浴過一身的風塵,長髮濕潤柔順地披散下來,垂在身後,白色的絲綢長衣鬆鬆垮垮地罩著她過於纖細的身子,他凝眸細看,原來那白衣竟是他的。

  聖懷璧忍不住從後面將她一下環抱進懷裡,開心的說。「原來問君穿我的衣服是這樣嫵媚,以後我的衣服都做兩套,一套專門送給你穿。」

  她回頭看他一眼,問道。「見過陛下了?有什麼情況嗎?」

  本來兩人一起回到聖都,卻擔心同時現身恐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聖懷璧讓她先藏身在他的雀靈苑內。

  聽她如此開門見山的詢問,他面上輕桃的神色一斂,低聲地說。「父皇病了,他這病來勢洶洶,我真怕他熬不過這個冬天。」

  令狐問君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眉心深深凝墮,半晌後才又問。「皇儲之事呢?陛下做好安排了?」

  「父皇已經許了皇位給我,但廢黔太子之事絕非那麼簡單。」聖懷璧認真地思考後才回答,「明日我想約二哥一起去太子府探病,起碼不能讓太子那邊的人在我身上抓住什麼不敬或輕慢的把柄。」

  「去太子府探病?」她卻有異議,「這個時候你去太子府不怕被人視作示威嗎?尤其太子曾對你不利,當初那刺客之事,難道你就忘了?我心中實在是不放心,你還是不要去了。」

  聖懷璧笑著說。「我帶著二哥大張旗鼓地去采病,他的肚子裡就算有什麼鬼祟煙陋也不會公開使出來,否則他還要不要做人了?你放心吧,憑我這七竅玲瓏心,還對付不了他嗎?」

  令狐問君見他如此自信,不禁歎道。「未戰之前先輕視敵人,這是你最大的缺點。就算你僥倖在黑羽定海手裡占了些便宜,也不代表你可以百戰百勝,但你總不肯聽我的勸告,只怕早晚要吃大虧。」

  他用下巴輕輕蹭看她的肩膀,柔聲說。「我知道問君處處為我看想,我也怕你為我憂心過度,所以才說點大話,不過是想讓你寬心罷了。現在既然適得其反,那好,我們兩人就來商量些大事。」他將她抱起,放在膝頭上,正色道。「明日我去太子有,你去找令狐衛,先調兵三千待命。」他的語氣神色驟變,竟滿是肅殺冷凝。

  令狐問君一驚,「原來事態已經到了這麼嚴重的地步?你剛才居然還和我說得輕描淡寫的!」

  聖懷璧嘿嘿一笑,「這不是怕一下子說出來就嚇到你了嗎?父皇生病這幾日,太子有那邊一直人來人往,兵部雖然號稱由我執掌,但調兵的兵符還未正式交予我手,父皇原本是怕突然給我太大的權力會引人非議,但現在看來,太子意識到大位不保,已經暗中調動了門下的門客及勢力在皇宮四周暗暗集結。

  「我猜他是在等父皇賓天之後,便要立刻登大寶,倘若父皇關命久長,他也等不了多少日子了。近日我不在宮中,他不知根底,不敢擅自動手,明日我去看他,他見到了我,必然就不會再錯過這個時機,一定會動手!」

  令狐問君心驚膽戰地問。「怎麼?你要以身作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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