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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她在屋內苦笑著微微搖頭,這樣老夫子似的訓話,肯定是又要惹惱他了。

  果然,她聽到了唐世齡的震怒,聽到唐雲晞一如既往的平靜語氣又道:「無論謠言是否為真,殿下,我從來無意將您取而代之!」

  她再深吸一口氣,唐雲晞敢做這樣的保證,倒像是默認了那則流言,唐雲晞一片赤誠有君子之風,可在唐世齡眼中,這應該是在向他示威炫耀吧?

  唐世齡的確昂然回應,「不用在本太子面前說漂亮話,你和那些聽信謠言的人一樣,都盼著本太子交出這個皇位,但本太子絕不會讓的!縱然這謠言是真,本太子也不讓!」

  唐雲晞笑道:「原來殿下才是第一個對謠言堅信到底的人,否則,您為何這樣氣急敗壞的將我父王先關押起來,又派人捉拿我到京城?春巧今日和我說,她覺得殿下是想讓我體會一下什麼叫擁有後再失去的痛。可是殿下,榮華富貴,皇圖霸業,並非我所願也,我唐雲晞不管是姓唐,還是另有先祖,我都是唐雲晞。」

  方千顏忍不住微微點點頭,側目對在屋中一臉緊張的靈兒說道:「你這丫頭何德何能,這樣有福氣,竟然能遇到一個這樣了不起的男子把你如珠如寶地愛著。」

  靈兒臉上的緊張化成甜蜜的驕傲,小聲說:「這是月老早就綁好的紅線,這就叫命中註定!」

  命中註定?誰擬的命格?誰判定的人生?方千顏心中悵然。

  唐世齡漸漸平復了劇烈的心跳,聽著他這番話,卻不肯相信,他死死地盯著唐雲晞嘴角眼底的笑意,「既然如此,你把千顏放出來!」

  「我放了她,殿下可願意放了我父母?」

  「他們現在不在我身邊,我若答應了你,你會信嗎?」

  「我信。殿下要做江山之主、要取信于民,連對我都不能做到言而有信,那又怎麼配得上江山之主這四個字?」

  他們兩人在外面終於達成了共識,唐雲晞回首喚道:「方姑娘,請出來一見。」

  方千顏輕輕推開房門,一眼看到唐世齡緊蹙著雙眉,焦慮地看著她這邊,見到她的那一刻,她感覺到唐世齡的眼中有欣慰的雀躍。

  他迫不及待地向她伸出手,「千顏,快過來!」

  她嫋嫋婷婷地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住,幽幽說:「奴婢給殿下添麻煩了。」

  唐世齡似是生怕她又被抓走,急急說道:「什麼添麻煩,你過來我就不怪你!」

  她卻歪著頭,似笑非笑地問:「如今奴婢未被五花大綁,殿下不覺得奇怪嗎?」

  聞言,一震,那眼神中瞬時佈滿狐疑,來回打量著她和唐雲晞,咬著牙擠出一句,「難道是你們聯手作戲騙本太子?」

  已經破碎了的信任,還怎麼能禁得起考驗?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像是壓在信任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幽然微笑,「我就知道殿下會因此對我生疑,那我留在殿下身邊還有什麼意思?」

  語畢她陡然飛身躍上屋頂,因為事出突然,院內的兩個身負武功的男人都沒有防備。

  她聽到唐世齡撕心裂肺地大喊,「千顏!你回來!」

  但是她沒有回頭,她知道自己不能回頭,因為她下定今日之決心千難萬難,一旦決定了,就不能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她寧可他恨她、怨她、罵她、惱她,也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決意去的真正原因,任他悲痛、絕望、心碎、斷腸……

  她曾發誓要守護他一生一世,但是今日,她決定食言背信。

  一個月後,並州勤王府——

  一騎快馬由遠及近,奔到勤王府門前,信使翻身下馬,問道:「王爺在府上嗎?」

  「在!」守門的士兵應聲答道。

  那信使捧著一封信,飛快地跑進門去。

  此時,議事大堂中,一干將軍們都圍攏在勤王的身邊,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辯著——

  「平王和易王相繼被殺之事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但這個人到底是誰,現在還不能立刻做出定論,我們不能貿然行動。」

  「如今那幕後之人是誰,還不清楚嗎?唐川已經倒臺了,縱然太子留他一命,沒有殺他,那他要想東山再起也絕非容易之事,顯然想要幾個藩王命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太子!」

  「太子還未臨朝,根基不穩,不會這麼急著過河拆橋的,只怕是有人故意製造事端,混淆視聽。」

  勤王默默聽著,並未立刻發表意見,此時那名信使沖進議事堂,雙手捧信道:「王爺,忠王那邊出事了!」

  眾人大驚,急急問道:「莫非忠王也……」

  「三天前,忠王被人發現死在寢室內,和另外兩位王爺的死狀一模一樣!」

  勤王冷笑一聲,拍案而起,「好啊,看來那殺手是要一個一個殺過去,最終就要殺到我們頭上了。」

  「王爺,我們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啊!」眾將紛紛出謀劃策,「不如立刻寫信給明王,聯合兩邊兵馬,一起和太子翻臉!」

  「怎麼翻?」勤王瞥了眾人一眼,「難道要本王去質問太子,是不是他派的殺手,暗中圖謀殺害這些人嗎?太子如果堅決不承認,我倒落了個以下犯上的罪名,正中人家下懷。」

  眾人憤怒道:「那也不能變成任人宰割的羔羊!這太子到底派了哪一路高手?那三位王爺手邊高手無數,怎麼輕易中了別人的道兒?」

  勤王一字一頓道:「他們幾人應該是輸在了措手不及上,如今我們王府上下都已經加強戒備,那刺客若是敢來,准叫他插翅難飛!」

  在距離並州一百里的一條小溪邊,一名黑衣女子正跪在河邊,一隻纖纖素手從河中掬起一捧清水,灑在挽起袖子的另一隻白臂上,在那裡有一道傷口已經泛著黑色,鮮血還在持續不斷地滲出著。她一隻手不便行動,艱難地簡單清洗了一下傷口之後,用白布將傷口緊緊纏裹住,然後將衣袖放下,遮住傷口,抬起頭,看到小溪對岸有個年輕的牧童正呆呆地看著她。

  黑衣女子微笑問道:「小哥兒,這裡距離並州還有多遠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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