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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在司空晨離開霍山之後的第三天,李承毓和聶青瀾也啟程返回血月國都。

  這一回兩人同乘一輛馬車,路過廣德茶樓時,聶青瀾隨意向外面瞥了一眼,卻見茶樓的大門上貼著兩張封條,門口還有官兵把守。

  她不禁問道:“這裡的老扳被抓了嗎?”

  “刑部有人跟來,這事交由他們去辦。”李承毓看了眼窗外。

  “經過查證,這裡的後臺老闆是司空朝的一位二品官,所以司空晨才會選擇在這裡與你會面,安排刺客。”

  她一震,低聲說:“你都知道……”

  他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但不想問。”

  “為何?”

  李承毓深吸一口氣,“我信你。”

  我信你——何其簡單的三個字,要做到卻是天大的難事。

  她注視著他的臉,“上官榮曾經問過你,要在我身上找一個憑證,以證明我的身份。那憑證是什麼?”

  他思忖了下,緩緩吐出,“那不過是我用來騙他們的說詞而已。”

  “什麼?”聶青瀾呆住,“你的意思是……你也不能確定我的真實身份是血月皇族後裔?”

  李承毓搖了搖頭,“你的身份其實不難確定,當年你的先祖曾是我血月國遺失的一位公主,這在血月的史記中是有明確記載的,包括你的先祖靈月,也就是被封為挽花公主的落夕,和血月當任女皇君月曾經在邊關相認,並同吃同宿了一個月之後,姐妹才依依不捨地分手,又各自贈送了信物做為傳家之寶。”

  “什麼信物?”

  “落夕送給君月的是一面琉璃鏡,如今還安置在血月皇宮之中。而君月送給落夕的……”他的視線下垂,落在她的腰上,“就是這柄明月劍。”

  聶青瀾詫異地重新審視這柄跟隨自己多年的長劍,她只知它是父親留給她的,卻不知道這柄劍的來歷。

  “劍刃上有血月皇族的圖騰花紋,因為刻得極為隱秘,顯然你以前並沒有留意到。”李承毓抽出劍身指給她看,“所以這柄劍應該不是你父親留給你的,準確的說法是你母親留贈給你的。只是你母親去世得早,所以托你父親代為轉交而已。”

  他竟對她的家事娓娓道來,如數家珍,比她還要清楚細節?她不禁怔了。

  “但是,有這柄劍並不能完全證明你的身份,畢竟劍不能說話,所以我按照史記的記載,謊稱說如果你是皇族血脈,身上應該有一處胎記。其實也並不是歷代女皇身上都肯定有這個胎記,但倘若你沒有這處胎記,上官榮等人就會堅稱你不是血月皇族的血脈。”

  聶青瀾好奇地問:“是個怎樣的胎記?”

  “據說……是七顆黑痣,如北斗七星的形狀排列,但出現在身體的何處並不固定。你好歹是個女兒家,我總不能……讓你一入宮就被脫衣檢視吧?”兩人對視,“更何況,我早已決定,即使你身上沒有這樣的胎記,我還是要擁立你為女皇。”

  “七顆黑痣?”她顰眉深思,“承毓,你總說你信我,但是我若有話問你,你能讓我信你嗎?”

  “你問。”他坦然。

  她狐疑地看著他,“你認識我到底有多久了?”

  換他不解地笑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認識你不過月餘,我不瞞你,我決定嫁你,一半是順從於心,一半是順從於勢,而且情勢所迫,的確大於我心中所向。那你呢?你為何同意娶我?”

  她張著烏黑的眼珠全神貫注地凝視著他,這疑問徘徊於她心底己久,她不想自己將要嫁人了,卻還是糊裡胡塗的。

  她可以不追問他是如何洞察七星陣的秘密,可以不探究他與上官榮等人,是否還有很多關於她的私下協議。

  她只想知道,一個和她朝夕相處不過月余的男人,對她這份堅定的信心和情有獨鍾,到底是從何處萌生出來的?

  僅是這短短的幾十日嗎?

  她等著他的回答,他每沉默一刻,她便焦慮一分,但今日她不想再拖延這個話題,她要知道答案,一定要!

  終於,李承毓緩緩抬頭,一隻手費力地抬起,握住自己頭上的發簪,倏然用力一拔,滿頭的黑髮就此散下。

  黑髮、玉面、金瞳,他耀眼的笑容勝過了車外的朝陽。

  “若我說,這就是命中註定,你會不會笑我?”他將那發簪舉至她眼前,“還認得它嗎?或許你早已忘記了。”

  聶青瀾困惑地看著那根發簪。這不過是一支最普通的男子發簪,鐵鑄材質,說它不值一文或許有點誇張,但若丟在路邊,真的沒人會低頭看它一眼。

  這發簪有什麼出奇的嗎?

  他那專注的眼神告訴她,這絕不是一根普通的發簪。於是她將視線慢慢上移,看到了簪首——那同樣是一圈鐵質的環套,也無奇特之處。

  忽然,記憶的門像是被人從裡面用力地推開,她將發簪搶在手中,細細端詳了一會,不禁驚呼,“呀!這……這是我的指環?”

  李承毓淺笑,“這,就是你要的答案。”

  這世上,最難測的是人心,最難斷的是人情,最難預知的是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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