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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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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身,緊緊攥住拳頭,眼前晃動的全是與聶青瀾在司空朝時患難與共、彼此扶持的種種。十幾年啊……難道會抵不過這幾十天嗎?! 良久,他以一種幽靈般的陰冷吐出話語,「殺了他吧。」極為簡練的命令,無須明示,手下自然明白。 但楊帆頗為顧慮的是——「陛下,若是李丞相死了,將軍在血月便更無立足之地了,現在只有他在力挺將軍登上皇位,其它人……」 「她當不上女皇更好。」司空晨冷笑,「她都已經下決心要背叛朕了,朕讓她登上皇位,豈不是在自找麻煩?但若現在讓她回國,她又肯定不會回來,李承毓若死了,她便沒有牽絆了。」 楊帆緩緩彎腰拱手,「微臣遵命。」 因為談判陷入僵局,司空晨主動要求暫停一天,李承毓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他推開門,只見聶青瀾笑吟吟地站在門口,似是等了他好一陣。 「殿下這是……」他訝異著。 「那日欠了你一筆,今日補上。」她微笑道,「這裡有間廣德茶樓還不錯,要不要出去走走?」 李承毓望著她的笑靨,微微揚唇上挑,「好啊。」 「我其實只喜歡酒,不喜歡茶。」聶青瀾看著李承毓優雅為她泡茶的動作,便知道他是茶中高手。「行軍打仗時哪有這樣的閒情逸致?酒囊抓起來胡亂地喝兩口就好了,還能壯壯軍威膽色。你以前在軍中做什麼?還有閒心泡茶喝?」 「我只是個隨軍的小小校尉,負責押運糧草而已。泡茶不是在軍中學的,而是我娘喜歡,她親手教的。」他將一個茶杯恭恭敬敬端到她面前。 她低頭去看,茶杯是空的,便不解地看著他。 他笑道:「第一杯不是用來喝的,而是要請你聞一聞杯中茶香。這茶樓雖然不錯,可惜器皿不好,上好茶具都在宮中,待回宮後,我再為你重新泡一次吧。」 「我是個粗人,你那樣為我做才是暴殄天物,我也不懂得欣賞。」她笑著接過杯子聞了聞,「果然很香。」 李承毓慢聲道:「選擇茶具是很有講究的,既要和手邊的茶相匹配,也要和飲茶的人匹配,這就像是擇選佳偶,不能隨便路上抓來一個就送入洞房,對不對?」 聶毒瀾粲然笑說:「你這個比喻有意思。」她捧著茶杯,細細看著他,他的動作非常專注,手勢沉穩,眼神堅定,仿佛眼前最天大的事情就是為她泡茶。 「殿下今日叫我出來品茶,是有事要和我說吧?」他忽然開了口,卻沒有叫她的名字。 被一下子說中了心事,聶青瀾苦笑,「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你。」她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倘若司空晨明日再提涇川之事時,不再和血月爭奪這塊地方了,你會做何應對?」 他停下手,抬起頭望向她,「他是為了你嗎?」 她臉色微紅,「不,你不必這樣想。」 「事實就是如此。」他卻很篤定。「涇川不大,他若送與血月,的確可以為你在臣民面前增添不少光彩,司空晨不是個做賠本買賣的人。」 見她有些尷尬,他便笑道:「但無論如何,他若真的這樣說了,我還是要代血月的臣民謝謝他,也謝謝你。雖然他絕不可能白白送血月一塊地方,後面必然還會有更多的要求。」 第一杯茶送到她面前,她望著杯中蕩悠悠的茶水,輕歎地說:「幾時人心也可以像茶水一樣澄澈、一眼見底,該多好!」 「殿下就是像茶一樣的女子。」李承毓淺笑道:「一眼便可以見底。」 聶青瀾故意瞪他一眼,「所以我在你們眼中大概是個笨女人吧?和你們這些男人交手,我便總是吃虧。」 說完,兩人相視看了一瞬,都不禁笑了起來。 彼此之間許久沒有這樣輕鬆愜意的感覺,這繚繞於鼻端的茶香像是有某種神奇的力量,可以卸下人心上重重包裹的厚重鎧甲。 待笑過了,聶青瀾認真地說:「不與你說笑了,我是真心想為血月的百姓做點事。這麼多年來,我知道我和我的部下殺了不少血月人,因此使得許多人妻離子散,我心中的愧疚,是一生一世也還不盡的。」 李承毓雙眸閃亮,「殿下是真正想清楚了嗎?若你心許血月,此生便是真正的血月人了。」 聶青瀾望著他眼中那道明亮的光芒,緩緩點頭,「我決定了的事情,便是矢志不移。」 李承毓忘形地站起身,「看來今日光是飲茶還不夠,還應該有酒。」他回身去拉門,「掌櫃的,有沒有酒?」 聶青瀾笑道:「哪有在茶樓中要酒的?這豈不是焚琴煮鶴,有失風雅了?」 但他心情激動,已顧不得這些,站在門邊便大聲說:「掌櫃的,有酒的話送來一壺。」 茶樓很靜,有個小夥計快速地跑上樓,端著一個託盤,盤上放著一個小酒壺,「客官,只有我們掌櫃自己喝的這點米酒,只怕您看不上。」 李承毓笑道:「有酒就好,不用在乎好壞。」他伸手要接託盤。 她忽然在他身後沉聲叫道:「小心!有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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